余梦起初不明白,翁悦为什么愿意春节陪她出国看儿子。她有哥哥、有侄女,农历年这特殊时刻,她应该跟他们阖家团圆。或许是嫌翁阳累赘?可是就算哥哥不争气,做姑姑的,总该顾及侄女的感受。
翁悦没孩子。大侄女挺重要。一大意可能是她晚年的重要伴随。
不过,到学校,见到浩宇、正宇,翁悦突然说去看个朋友——小朋友。
一个女孩。
余梦恍然大悟。
这女孩才是翁悦的目标。哦不不不,不是女孩本身,八成是女孩背后的男人,比如说,她爸爸,是翁悦的目标。
翁悦还没认命,在“曲线救国”。
余梦让儿子浩宇打听那女孩。浩宇吓了一跳。他老妈打听的不是别人。是韩兮倩。他正在和她甜蜜热恋。而恋爱,恰恰又是老妈余梦三令五申,绝对禁止的。
“就一普通女孩。”浩宇打马虎眼。
这答案余梦不满意。
“家里挺有钱的。”浩宇补充。
这下余梦满意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钱人家的女儿,翁悦会上赶着巴结么。浩宇见老妈神色阴晴不定,连忙下猛药。
“爸来过。”
栾承运?他不是没时间么?
出尔反尔。奸商。
“说什么了吗?”
“没。”
“生活费给了吧。”余梦关切地。她还在恨他离婚分给她的太少。
“给了。”浩宇答,“妈,我坚决站在你这边。”
提起前夫,余梦心神大乱,没情绪问那女孩的事。不过,这点小事可难不着余梦。趁着翁悦带女孩出去吃饭买东西的空当。她已经打听出女孩背后的关系。她老爸叫韩广。似乎跟翁悦在同一家公司共事过。不过,他比翁悦段位要高许多。翁悦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韩广则是好几家公司的董事。网上有韩广照片。出席活动的几个小影。人多,他藏在里面,看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长相相当一般。跟祖良才没法比。
年前良才也联系过她。她说出国。他没往下约。他有职务在身,不能随意出国。陪是不可能了。但他要了她的行程表,又说回来去机场接她。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余梦觉得,到目前为止,在和祖良才的关系里,她是占上风的。不像翁悦,哼,可怜到要巴结人家女儿。不过恰因为这一点,余梦又觉得可以和翁悦做朋友。她们都是没有男人不能活的女人。即便是像翁悦一辈子已经没有财务压力的女人,也希望得到男人的爱。
这跟钱不钱的没关系。
钱,往往只是价值实现的附加品。女人需要男人宠,男人需要女人折磨,这是天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天就有地,有阴就有阳,男人和女人天生应该在一块……余梦十分不理解余爽苦修尼般的独立和坚持。
连着多少顿西餐,余梦和翁悦逃到唐人街吃烤鸭,拯救胃口。端上来。跟国内的不是一个味。就那也吃。
“所以我不愿意出国。”余梦说。
翁悦笑道:“在国内也没见你吃多少。”
“有了就不在乎,没有又想要,人就这点贱皮。”余梦道,“坐一望二拿三要四,不知足。”
“真羡慕你,俩大儿子。”翁悦半真半假地。她年轻时候打过胎。数次。还能不能生是个悬案。
“你也可以生。”
“哪那么容易。”
“哎呦,”余梦摆着胳膊,海带般柔软,“我的翁总,你想要个孩子,那不分分钟的事。”
“生好解决,问题是跟谁。”翁悦提出关键问题。也算嘴硬。
余梦没往下接话。她当然没傻到直接提韩广。有些事情,只能从翁悦自己嘴里说出来。她要主动提,就是罪过。“那小姑娘挺漂亮的哦。”余梦抛出个引子。她陪翁悦见过韩兮倩。她还偷拍了人家小姑娘的照片。
翁悦不吭。卷了个烤鸭塞嘴里。
这个话不能谈了。
余梦转而道:“女人,千万不能太主动。”
翁悦冷不冷热不热地,“那是你。”
“真的,不管美女丑女,太主动,人就觉得你不值钱。”余梦在传道,她的恋爱经,尽管她也就那么几次可怜的爱情,“得卯住。”翁悦反驳她几句。嘻嘻哈哈着。
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翁悦正对着,率先看到。笑容消歇。
“干吗?”余梦放下筷子,回头望。
一个女人挽着栾承运,两个人走到余梦她们旁边的座位坐下。余梦感觉像吃个苍蝇。哪哪都有他!还带了个骚货!他来看儿子就带来了?怎么没听浩宇说?王八蛋,还说什么复婚,轧姘头比谁都快!
男人的嘴,说谎的鬼!
唏!哼!呸!
“别看他。”余梦压低声调,对翁悦。
翁悦笑着调整视线。
余梦又啐,“什么品味!带野鸡!这可是鸭店!”
翁悦劝她小声点。
余梦道:“他都不要脸皮,我们跑什么。”
翁悦把食碟往前推推,“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复杂在哪儿?”
“也是人家是来谈生意的呢?”
“我不关心!”
“老栾现在可是亿万富翁。”
这是翁悦第二次提这个话。看来没少调查研究。余梦脑子里叮铃一下。难道翁悦对栾承运感兴趣。不对,她对姓韩的那女孩感兴趣是真的。但也不排除她广撒网,女孩爸是她的菜,搞不好老栾也是。翁悦抬头,栾承运正朝这边看。翁悦提醒,“看我们这边呢。”
“吃咱们的。”余梦道。
“一个招呼都不打?还是朋友。”
余梦不接话。大吃口。就是态度。栾承运身边那女搞不好是外围,陪着来玩的,供他发泄兽欲。
过了一会儿,栾和女伴起身离开。
经过余梦和翁悦的桌,他站定了,笑着,“世界真小。”
余梦盯着烤鸭骨头。
翁悦回报以笑容,“缘份。”
栾又说:“儿子的学费已经交了。”说给余梦听,也说给翁悦听。余梦依旧硬着脖子。离婚了,就不再是朋友。
女伴再度挽起栾承运,优雅离开。
等人走出店门,翁悦才说去结账。一转脸又回来,翁悦笑着,“老栾帮咱们结了。”
多事!臭显摆!
一直回到住处,余梦都觉得心里堵着一块石头,儿子的学费到位,有人帮忙付账,本来是好事。可做的人是栾承运,而且又当着翁悦说出来,那就有点故意处她难堪的意思。他有钱也没见离婚的时候出点血?现在“加密”生意做大了,就可以天天嫖娼,胡作非为?怎么不给下面的东西加加密。翁悦知道余梦不悦,过来劝,但听上去像讽刺,“有两个宝贝儿子,人家又赚到钱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是钱的事。”
翁悦擦头发,“那是什么?感情?这么多年了爱情肯定要转变成亲情,都是正常的。”
“说的跟你结婚多少年似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翁悦道,“老栾不错。”
余梦第一感觉:是他派她的来的?当说客?不像。那她怎么老为敌人说话。很多苦衷,余梦有口难言,说得直白脸上无光。她能说栾在外头有头绪,跟不少女人不清不楚吗?她能说他打了她吗?能说自己感觉不受尊重吗?能说这么多一直在他的暴力统治下吗?她离婚,等于是起义。比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狱还伟大!
她只能开玩笑说:“让给你。”
翁悦哎呦一声,笑,“我要真跟他生个孩子,你受得了?”
显然受不了。余梦嘴硬,“随便生,生个足球队都没人管。”
翁悦道:“梦,说真的,你要真不要,有机会我得把老栾推推优。肥水不流外人田。”
“随你。”余梦没好气。
次日又是带孩子出来吃饭。余梦叫浩宇正宇,也有点跟栾承运抢人的意思。她不带儿子,他估计得抢过去。她不想那样。翁悦请韩兮倩出来,小姑娘说没空。
还得逗留几日。
翁悦和余梦选了半天,决定去周边的一个高山湖区玩玩。台湾人在湖区开了个网红酒店。临着高山湖泊,水不深,水面很静,有不人去那打卡泛舟。
正宇学校不放人。浩宇要跟同学去韩国城玩。都不愿跟妈妈。余梦的旅伴只有翁悦。韩兮倩也不肯来——小姑娘对大自然不是很感兴趣。
去,顺利,入住,顺利,湖区风景确实漂亮,她们都说像徐志摩的康桥。早十年,她们都是徐志摩的粉丝。
余梦说:“那是河。这是湖,不一样。”
翁悦改口,“梭罗的瓦尔登湖估计跟这差不多。”阳光明媚,两个女人游兴大发。租了条船就要下湖。只是,船刚漂出几丈远。翁悦就连人带桨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