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梦很快发现女企会根本对她没什么帮助,会里活动,要么喝茶、要么插花,或者就是找地方玩,然后吃、美容,无聊透顶。翁悦看出余梦意兴阑珊,劝她,女人要帮女人,聚在一起,想想怎么赚钱。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余梦相信这些会员私下也接触,有合作空间。可她开个皮包公司,又自诩搞文化,实在没有突破点。当然,活动里也不是没男人。会员自己组织的活动,比如翁悦的驻点,就时不时来几个男的。不是主持人,就是播音员,或者是靠女人吃饭的那种,一来就喊姐,叽里呱啦,余梦听声音就不舒服。
男人不能话多。一多就显浮,不够厚重。
没多久,余梦渐渐发现自己在这个小圈子里的尴尬。其他会员,时不时都会推荐自家产品,轮着来。
就她没有。
她本来就是无中生有、雾里看花。不赚钱事小,跌面子事大。思来想去,她决定向余嘉求助。
“有没有什么著名作家,弄个来做做讲座。”余梦跟嘉姐不客气。
余嘉刚进出版社,又是做行政,手里哪会有作家资源,还著名。
“那些作家,只能闻名不宜见面。”余嘉劝。她学中文出身,多少了解点作家的“真面目”。
“不都在忽悠么。”余梦着急。
“老栾不是认识几个著名作家么。就那刚得奖的,不要还给你们题过词。”余嘉说。
“他不会帮我。”余梦斩钉截铁地,“离都离了,当没这人。”确切地说,余梦是不想让栾承运知道她的一切动向。
“这是大学出版社。”余嘉为难。
“弄个教授也行,有出场费。”余梦执着。
没办法。有出场费,话还好说点。余嘉只能找上司张主任帮忙。张主任见余嘉平日里老实本分,乐得给她个线索。余嘉按图索骥,果然找到个中年教授,长得不错,可以去讲讲《红楼梦》。
不日,儒雅教授莅临,开坛发讲,姐妹们来了不少,余嘉也全程陪着。余梦面子算挣回来点,只不过,她是在女人堆里有面子,唯一来的男人——儒雅教授,是来挣她的钱的。讲座间隙,余梦站在人群后跟翁悦说话,放眼望去,都是窈窕背影。
余梦对翁悦一笑,半抱怨地,“跟个尼姑庵子似的。”停一下,又说,“一点荤腥都见不着。”
翁悦懂她意思,反驳,“什么叫顺藤摸瓜?”
“藤在哪呢,瓜在哪呢?”余梦恨不得一口吃个胖子。
翁悦抱着两臂,沉默。她只能点拨到这,好多话,说得太白没意思。余梦如果连这点智商都没有,也不配在这个圈里混。这些姐妹,本质上需要的并非附庸风雅,而是资源的融合。
余梦想到了白元凯。如果能请他来交流交流,估计会有助益。而且,她可以要求他多带几个人来,如此,男客也有了,两全其美。
余梦给元凯电话,邀请他来。白元凯以为她让他去讲昆曲,连忙说自己外行,讲不出什么。余梦道:“讲什么昆曲,就讲你的老本行,大数据,讲技术。”元凯还是推辞。他感觉余梦是个麻烦。
余梦道:“干吗,非得让爽请你才行。”白元凯问:“都谁参加。”余梦简单介绍了一下。元凯道:“我还想去学学昆曲呢,有懂的老师么。”余梦忽然明白,他这是想互惠互利。真不愧是商人。可懂昆曲的,只有余嘉一个。她吃不准元凯还有没有兴趣跟嘉姐这样的中年妇女学。
“昆曲那只有嘉姐。”
“就她吧,比我懂的多点。”白元凯的口气听上去似乎有点勉为其难,但好歹同意了。
元凯讲座的消息一放出去,报名格外踊跃,连很少露头的辛太太都托翁悦留位子。白元凯三个字值点钱。只不过,有的太太是来看白元凯这个人;有的是真来取经,希望商业上联合;有的呢,则是帮儿女们来咨询,白元凯的求学经历难得;也有看元凯父母的面子,来捧捧场。
小白浑身是宝。只是小白这边同意,余嘉那边又不同意。她觉得这种场合自己不适合出现,没有必要,过去即便在省里,余嘉也很少跟太太们社交。立人升迁后,她更是低调为上。
余梦道:“元凯现在也做政府项目,你不是说老狄他们要帮残疾人吗?做人工智能,不是没有合作的空间。总不能现求菩萨现烧香吧。嘉姐,我跟你说有时候你男人顾不上的地方女人得顾。你现在不光是一名妻子、主妇,要在过去,你将来就是诰命夫人,是个政治角色。”
歪打正着。
余梦的一席话,让余嘉很长一段时间纠结的点忽然畅通。做狄立人的妻子是个政治角色。她也是来到大城市才深刻意识到这一点。多少年来,她作为妻子、妈妈,始终恪守两个字:贤惠。可现在她发现这两个字有点不够用,还得加上……加上……她一时想不起来加什么。但可以确定,肯定得加。加码。她得有真正有分量。
前一阵,她是想加上个孩子,生二胎。惨遭抵触。难怪,生孩子只是物理的加,可立人现在需要的,或许是化学上的加。要能质变出新东西。于是,余嘉同意,为了立人,她愿意闯。
余梦兴奋地,“嘉姐,你知道谁来吗?”余嘉不解,问。余梦揭秘,“辛太太!辛迪嘉!跟你一个嘉。”余嘉好笑,辛迪加,还托拉斯呢。她谁?王母娘娘?齐天大圣?
经余梦再一解释,余嘉也认识到辛太太的重要性——她丈夫背景很厚,她也算圈里的名流,站在社交食物链顶端。搭上辛太太,就等于拿到上流圈子的半张门票。
余嘉问:“为什么是半张?”
余梦哎呦一声道,“另外半张是自身条件,自身条件不行。给你半张,你拼不起来,还是只能在门外徘徊。”
“真行。”余嘉为余梦担心,路途凶险。余梦叮嘱,你可别说出去,我只跟你说实话。
她雄心万丈。
白元凯讲的东西很有用,虽然大部分,余嘉听得一知半解。她着重留意跟立人的工作有重合的部分。比如促进残疾人就业的问题。白元凯提的数据标注,立人不经意也提过。白元凯认识做数据标准创业的朋友,他认为人工智能可以给这个行业带来新机会。而坐在下面的小姐女士太太们,一听到要扶助弱小,也都立即表现出极大的关注和极广博的善心。
讲座结束,辛太太请客,余梦订桌。翁悦回宁城办事,这天没到场,错过好机会。余梦趁势而起,理所应当作陪,当然,她少不了左牵右拽,把白元凯和余嘉都敷衍住,目标是取悦辛太太。
餐厅排座位有讲究。白元凯是主讲老师,自然是尊位。辛太太得被安排在元凯右侧。元凯左侧的位子,余梦本想安排余嘉坐。小白一来就提,想跟余嘉谈谈昆曲。只是,余梦又不得不考虑一种风险:万一元凯和余嘉谈得刹不住闸,冷落了辛太太。这顿饭就算白吃。
思量再三,余梦还是把自己安排在元凯左手边,做个闸门。话量不够,她就开闸放水,话量太多,她就落闸围堵,确保上游话量适中。
因此,一整个晚上,余梦几乎没怎么吃菜,左右应付,精疲力尽。又是帮辛太太找话题,又是拦着元凯不能让他在别处太分神。导致元凯每次要跟余嘉说话——谈谈昆曲什么的——都必须越过余梦这道火焰山。好在,一顿饭下来,辛太太十分满意,认为收获良多。余梦功德圆满,松了口气。
白元凯趁着结束的空当跟余嘉聊了几句。昆曲当然有的聊。不过余嘉也抓住机会问:“数据标注我爱人他们在关注。”白元凯哦了一声,问究竟。余嘉简单说了立人的情况。元凯大方地,说有空可以认识认识,说不定可以帮上忙。余嘉欣慰,有这句话,今天就算没白来。她很满足,终于能帮上立人一点忙。
余梦送客回来,说小白你先走吧。
白元凯笑说:“不用我送?”余梦道,你不也是打车,又没司机,今天辛苦,咱们改天再聚。说着,余梦招手叫车,拉着余嘉一起。她才没打算把嘉姐放给白元凯。今天活动如此成功。她得在出租车上好好跟嘉姐一起回味回味。
公关天才,余梦给自己贴了这么个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