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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气很重,阳光有些疏离,仿佛冲不开这股忧郁的迷障。
靖晚冰端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地望着镜子里面那个女孩。银色的樱花花瓣在她的脖颈间静静地绽放着,折射出一道道隐逸的流光。她的脸颊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似乎也是轻薄的。
“小晚,你要这个做什么?”吴瑞英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木雕人。
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晚冰深吸口气,调整一下心情,让自己微笑起来。回过头来,她开心地笑了起来,说:“天母间有一间知名艺廊,他们那里会采购一些手工的民间艺术品,我昨天下班以后去问了一下,他们说我可以先把爸爸做得东西带过来看看?”接过母亲手中的东西,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爸爸快变成艺术家咯!”
吴瑞英蹙紧了额头,却也听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真没想到,你爸爸从小就一直热衷的雕刻,居然还可以拿来赚钱。”
“当然,爸爸现在腿脚不便,他每天都要雕刻一些小玩意,我给他买的那个储物架都快放不下了,我明天再去买一个!”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珍珠的光芒在闪烁,晚冰盈盈地笑着,语气欢快无比。
“那……那我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你爸一定会很意外的!”吴瑞英似乎也被女儿信心满满的样子给感染了,她乐呵呵地转过身,欢喜地向里间走去。
等到妈妈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晚冰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她苍白的唇色如同被雨打掉颜色的花瓣一样。那种失重的感觉,仿佛一下子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然后她又开始微微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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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晚国际大酒店。
晚冰刚打了卡,走进了大厅,就被从侧面冲过来的女孩拉到了一边去。
“小晚,你一定要帮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期许,痴迷地望着她,眼神有些哀怜。
“什么事啊?”晚冰有些不解,呆呆地看着一脸惆怅之色的小柔。
“你先说你要不要帮我?”小柔却有些故弄玄虚,她摇了摇晚冰的胳膊,抿着嘴低语。
晚冰挑了挑眉,“那我也要看是什么事吧?”她柔静地笑了笑,双手抱肘站直了身子。
“你现在每天都可以见到总经理的,对不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柔将身子蹭了过来,腻在晚冰的耳边道,“我想让你帮我把这个送给他!”
晚冰下意识地低头,她看到小柔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包装地很漂亮,看得出是花了功夫做成的。
晚冰怔了怔,开始集中意识让紊乱的大脑冷静地思考好友提出来的请求。
“晚冰,你只要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就行了,求求你帮帮我啦!”似乎是看出了晚冰脸上的犹豫,小柔的目光更加哀楚,“我们是好朋友吗?你不帮我就没有人会帮我了?”
“这个?”晚冰垂下了眼帘,洁白的脸上闪出了一抹压抑的难色,“好吧!”
眼下这情况,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拒绝。伸出手接过小柔手上的东西,晚冰的心莫名地沉了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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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上,阳光如雨丝一般斜斜飘落,常青藤的绿叶上挂满亮晶晶的水珠。晚冰深吸口气,静静地转过身,开始给那一盆盆清香淡雅的雏菊浇水。
稠密如织的日光在落地玻璃窗上交错纵横,清冷的光影里,他的轮廓显得深邃孤独。
终于可以每天看到她,可以让她的气息充满在他的世界里,可以常常看到她,可以不再害怕被她忘记……
可是……为什么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会让他有种傻傻的幸福感。
宇文枫淡漠地笑了笑,侧过眸子,冷静地看着远处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人。
她已经在那里收拾了很久,却始终不肯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晚冰?”眼眸深处有一丝微弱的笑意,宇文枫不确定地低唤了一声。
晚冰回过头来,眼睛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侵蚀她的生命。
宇文枫沉默地凝视她,胸口一片心痛的怜惜。
望着他黯然伤痛的表情,晚冰心中原本已麻木的疼痛,竟仿佛渐渐醒转了过来,嘴唇动了动,她试图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能说些什么呢……
“小熙想见你,下班后,你能跟我去一趟宇园吗?”宇文枫望着她怔怔地出神,唇角渐渐有了期待的光芒。
看着他眼底希翼的亮光,靖晚冰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心底有把尖锐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剜绞着。她猛地握紧手指,用掌心尖锐的疼痛逼退内心的痛楚,强力克制着,让声音听起来很淡。
“下班后,我有事!”明白了过来,晚冰轻轻地回答,眼底有种失措的脆弱。
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静得仿佛能听见人的心跳声。
宇文枫抬起手抵住了眉心,幽暗的眼底浮起复杂的光芒。
为什么她不问小熙是谁?难道她已经——
“没关系,下一次吧!下一次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镇定了下来,宇文枫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晚冰低垂着眼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心痛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喉咙里被酸涩的气流涌堵着,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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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真的忘了,可是当你看到那些曾经的人和事时,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点感觉!靖晚冰知道,她在失去记忆以前一定跟宇文枫相识过,但是她却不敢再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什么会失忆?因为每当她回忆过去想到宇文枫的时候,另外一抹惊心动魄、忧伤黯淡的影子便会如影随形,天塌地陷的揪紧她的心脏,让她的心难以自持,撕痛到麻痹。
那个人,那抹苍白凄黯的身影仿佛是植根于她的心脉之间,刻入了她的骨髓,融入了她的血液。
既然如此刻骨铭心,为什么会轻而易举的就全忘了呢?她不敢去想,她一刻也不想去回忆,她怕她再也经受不起那样的幻灭与撕毁,她残破不堪的心在沉寂了半年之后,好不容易才支撑起来,她不能再倒下。
为了爸爸妈妈,她也应该要好好地活下去。
既然选择了忘记,就彻底摆脱过去吧!既然已经都过去了,那就跟往昔的所有人和事彻底划清界线!
加油!靖晚冰!你要坚强!你的眼泪,你的脆弱都应该统统收起来!
一抹昏红如漫溢的血花一般静静地染红了半边天,凉风阵阵吹来,树枝摇曳如浪。
小柔急匆匆地收拾好了一切,站在大厅里等待着。
当晚冰走出电梯的那一刹那,她惊喜地跑上前去,拉住了她的胳膊,“怎么样,给他了吗?”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热切的希冀,因为她非常期待靖晚冰的答案。
晚冰点了点头,脸色苍白而憔悴,“我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了,他现在应该看到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见。
“真的?”小柔一脸的激动,“晚冰,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看着眉目间欣喜若狂的好友,晚冰的表情却有些僵硬,她平定地喘息了一口,微微一笑,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很欣慰,“小柔,你真的很幸福。”
“那是自然,只要他还没有结婚,我就还有机会,而且我已经迈出第一步了!”挥舞着粉拳,陷入了喜悦心情中的小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晚冰脸色的惨白,她自顾自地高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