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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凄冷的凉意很快笼罩了这一座城市,天空的月光凉淡如水,大街上,灯火霓虹,行人车辆穿梭不息,似乎总有做不完的事。
天羽传媒大厦。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乳白的灯光下,高挑俊美的身影在黑曜石地板上拉得颀长。
宇文枫站在明净的落地玻璃窗前,翘首而立,冷峭的眸子锁定着窗外茫茫的萧条夜色。
蔷薇香气四溢的盛夏已经过去,席卷而来的孤独和寒冷仿佛活了一般,肆虐地侵蚀着他的心脏。
许久之后,眼底闪过一片黯然之色,宇文枫垂下了眼帘。想到那两个人早已离去,他微微苦笑,只身走了出去。
宇文枫所到之处,均有公司人员驻足颔首,微笑着致意。受到了这样大的礼遇,宇文枫面无表情,脚下的步子丝毫不停,直直地走到了顶层的专属电梯门口。
然而,不等他按电钮,镌刻着金色雏菊的电梯门却在这时缓缓打开了。
“宇文枫!”没想到第一眼就能见到要找的人,金善美的眼里泛着喜悦的光芒。
宇文枫脸色一沉,叹息着,有些郝然,又有些无奈。
金善美被他的表情给弄糊涂了,她眨眨眼睛,呆呆地问,“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宇文枫茫然地摇头,“我刚好要出去,一起走吧!”他绕过她,走进了电梯。
金善美扁了扁嘴,有些气恼。
他时而友好,时而冷漠的态度伤害了她。
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没有受过这等子窝囊气!
但是,忍不住讨厌他,又忍不住想见他。宇文枫冷漠深沉的样子在某种程度上深深地吸引着金善美。尤其是他那双深邃忧郁的眼睛,任何人一眼望下去,看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反而会跌落其中。
“那……我们一起吃饭吧!”提着手提包的双手背在身后,她巧笑倩兮的跟上他,并且绕到了他的面前,希望他的目光能够停驻在她的脸上。
电梯内,静谧横亘在其间,空气有些压抑。
宇文枫不说话,有些心不在焉。
“听说你现在是天羽传媒的总裁,那酒店和银行的事情,你不管了吗?”金善美庆幸自己在思绪一片紧张和混乱时还能找到一个新的话题。
宇文枫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叹息,“这是爷爷的安排,我只是执行而已!”他昂着眉,声音冷漠而无情。
“哦!”金善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着,“那你现在在这边还习惯吗?”她唠唠叨叨的,又问。
宇文枫冷酷的眼光里漫出压抑不住的艰涩笑容,他皱了皱眉,淡漠地别开脸,“我现在要去医院,你要跟我一起去吗?”他转移了话题,语速很快。
“医院?”金善美眨了眨眼睛,似乎一时没明白过来。
——
黑色保时捷跑车一路开到了医院!
晚冰下了车,跟上羽子凌的脚步,焦急万分的往医院大楼里面走去。
四周的墙壁雪白,昏黄的灯光静静地挥洒,漫延到了走廊的尽头。
脚步声空洞而响亮,停在了加护重症病房的门口。
“进去吧!”羽子凌目光冷峻,生硬地说。
晚冰抿嘴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推门。
……
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她忽然不敢抬头看。
病床上的男子插着氧气,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断断续续。
晚冰远远地定住了脚步,脸上有痛苦而复杂的表情交织而过。
思南,这是舞台上那个光彩照人的楚思南吗?
心底簌簌颤抖着,晚冰握了握手指,缓缓挪动僵直的双腿,怔怔地走了过去。
医院外的长廊上,羽子凌身形凄凉,独自一个人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嘴角古怪地抽搐了一下,掩饰着心中的不快,他忽然朗朗地笑出了声。
宇文枫啊宇文枫!其实我们都输给了这个人!在她心里,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放下楚思南!
迎面而来的保安人员跟总经理打招呼,羽子凌根本不予理会,他茫然地向前走着,甚至越走越快!
医院的花园内,这一季的鲜花均已凋零,只剩下一派残败萧瑟的景象。
苍凉如水的月光中,羽子凌默不作声地穿梭在花草树林间。嘴角斜扬着,不知是讥讽还是不屑,有种近似仇恨和恶毒的神色,闪电般掠过他灰暗的眸子。
到了一段残缺的栅栏前,他突然止住了脚步。
这一段残垣,激起了他莫名的心悸。
羽子凌想起了小时候,上学前,家门口妈妈微笑着送他出门,满眼都是慈爱和柔和。
那是他生命中最温暖,最安宁的一段快乐的时光!他曾经那么幸福过,他一直以为一切都不会发生变化!
然而,那个人,那个人摧毁了一切!
羽子凌的神色一寸寸阴暗下去。
是他让他失去了一切!
而最可恨的是,那个人居然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过他的生活!
妈!妈!宇文家剥夺了我的一切,我到底是该恨他们,还是该拥抱他们!我该怎么办!
一道残酷的冷光乍然射出羽子凌的眼角,他默默地俯首,咬牙切齿。
外公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他的眼里只有宇文枫!叫我如何跟这些人相处!
羽子凌凄茫地站在栅栏前,面对着那一面斜歪的木栅栏,他缓缓抬手,握拳,一拳打在面前的木头上——一瞬间,栅栏四分五裂。
他的手不间断地击打在那些寸断的木头上,一拳,又一拳,直到整扇木栅栏轰隆一声倒地。一片激起的尘埃中,羽子凌蓦地全身发抖,跪倒在一片废墟里,双手抵住地面上的残骸,低着头,手背上鲜血淋漓。
妈!我真的好想你!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咽喉里泛起苦涩的血腥气,目光变得晶莹而脆弱,羽子凌剧烈地喘息,视线里一片模糊的水雾,久而久之,他紧紧地闭下眼睛,眼角滑下两行泪水。
然而。
仇恨并不能减轻他心中的痛苦,反而使他的绝望越演越烈。
——
病房里窗帘紧闭,灯光昏暗。
床头柜上的脉搏显示器在一片空静中发出微弱如稻草的细响。
病床上的男子双目闭阖,安静地躺着,身体似乎是冰凉的。
楚思南持续昏迷,他的额头裹着厚厚的绷带,面容在灯光下毫无血色。
“思南,你醒醒啊!”紧紧握起楚思南的右手,病床边的女孩痴痴地呢喃,眼睫一眨,泪水很快迷湿了双眸,“你倒是醒来啊!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努力的!你说过只要我们努力,就一定会幸福?为什么你要先放弃?为什么!”胸口泛滥着阵阵刺痛,靖晚冰泣不成声地哭喊,声音颤抖而沙哑,“思南,你醒醒?你不能就这样放弃?思南?!”
她越哭越伤心,声气梗咽,表情崩溃而惨烈,就像一个绝望的孩子。
病床上的男子没有一丝反应,悄无声息,仿佛沉到了另一个再也醒不过来的噩梦里面。
“思南,你醒醒?”手指痉挛地揪着被子,晚冰抽着气,埋头失声痛哭,“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躺下去,你不能这样,思南,你醒醒?”她的心痛得快要裂开了,泪珠一串串滚下雪白的脸膑,滑落在楚思南的手臂上。
“思南,你醒醒?!”晚冰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从心里呼唤他。
漆黑的眼睫毛覆盖着苍白的眼睑,楚思南静静地躺着,什么都听不到。
晚冰握紧了他的手,浑身颤抖地趴在床边,哭成了一个泪人。
羽天豪刚刚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然后他皱紧了眉头,定在了病房门口。
晚冰转过头来,眼角悬挂着晶莹的泪滴。
羽天豪看着她,潮湿的眸子微怔了片刻,然后平平静静地走了过来。
“伯父!”晚冰嘴唇哆嗦,忙抬起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轻不可闻地站起身。
“是子凌带你来的吧?”羽天豪将钥匙随手装进衣兜里,眼睛望着病床上安静昏迷的人,他淡淡地问她。
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儿子羽子凌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见往昔的初恋情人,他还真是想得开!
晚冰唇片干白,眼神凄迷而黯淡,“是我坚持要来的,你不要怪子凌!”定住了神,她喃喃地开口解释。
羽天豪笑着摇摇头,望向这个眸色晶莹的女孩,“我怎么会怪他呢!”他的目光平静而慈祥。
晚冰呆了呆。
“子凌那么喜欢你!我也尊重他的意思!”羽天豪上前两步,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帮楚思南盖好了被子。
晚冰心中微微一震,望着羽天豪平静温和的脸色,她喘口气,紧张的心弦稍稍松弛。
“伯父,你是个善良的好人,子凌能有你这样慈祥的父亲,真是幸福!”
蓦然间想起了自己的爸爸,晚冰抿了抿嘴,思绪有些飘渺。
“是吗?”羽天豪苦笑,眼角的皱纹加深,“恐怕在子凌的心里,却不这么想!”他低沉的语音里夹杂着满满的惆怅和自嘲。
晚冰木然,手脚有些僵硬。她这才回想起,羽子凌好像很少在她面前提到有关父亲的事情!
羽天豪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楚思南床畔的椅子上,他一瞬不瞬,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思南,眼神有些哀伤。
晚冰低了低眼睛,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方便多问,只得轻声告辞,往外走去。
拉开了病房的房门,走了出来。
羽子凌垂着眼帘,斜倚着墙壁,安静地等着她。
“子凌——!”晚冰微微一怔。
羽子凌转过头,望着她,淡淡地笑。
黑色保时捷跑车缓缓开出了医院的大门。
就在这时,两束雪白璨亮的车头灯切破了黑暗。一辆银色宝马车擦肩而过,开进了医院的大门。
依偎在羽子凌的臂弯内,晚冰闭着眼睛,心里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倦和依恋。
目光斜斜地扫视了一下擦窗而过的银色跑车,羽子凌神情阴郁,低下眼睛,望向怀里的女子。
晚冰靠在他的怀里,似乎是睡着了,她的神色柔和而安静,像一只需要人保护的小猫。
羽子凌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微微笑了笑,一扬眉,将跑车平稳地驶上了寂静的街道。
晚冰,这一刻,他心中悲喜交加。
全世界都可以背叛我,唯独你不可以!失去你,我真的会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