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上自行车驮着手风琴,我和战友们去部队旁边的小村“拉不藏”玩,说起我这次去兰州的经历,战友们都很羡慕我。
“你多好,没事就出去玩玩,散散心,”
“我那哪是玩?那是玩命啊,”我自然不能承认,这里面的酸甜苦辣只有我自己知道。
“得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战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有几个战友对“外国民歌200首”特别熟悉,因为在当时的京城学生圈,流传的比较广泛,所以,战友们大多都会唱。
我们坐在司令部外面的小河旁,几个北京兵一起合唱,我拉手风琴给他们伴奏。唱的歌大部分是我们特别喜欢的,比如“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红梅花儿开”,也有小学生时代的歌曲,“让我们荡起双桨”,这让我们一时间想起了家乡,顿时都沉默不语了。
大喇叭里传来了广播声,居然唱的是,“北京颂歌”,那歌词十分感人——灿烂的朝霞,映红了北京,庄严的乐曲,报道着祖国的黎明”。大喇叭的歌曲实在优美动听,让我十分开心快慰,不知那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在连队的时候的大喇叭广播,那时候的文化生活可实在是太贫乏了。
第二节
连队驻扎在大山里,这里与世隔绝,没有收音机,没有书籍,没有文化活动,甚至没有人烟。我只能记记日记。打发打发日常的业余生活。
庆幸的是连队还有个大喇叭,应该是属于老式留声机的那种,现在的时髦叫法,称它为“黑胶唱片”。
可那时没有唱片,只有一张灌满了军号的录音,每天由连部的通讯员,不厌其烦的按时放到留声机上,播放起床、出操,吃饭,熄灯的军号,提示着大家的作业时间。
这样寂寞的日子没过多久,突然有一天,大喇叭里传出了豫剧“朝阳沟”的声音,听惯了军号的单调,这曲调自然喜不自胜。
原来是连队河南老兵探亲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一张唱片,在当时这也是违禁品,但在缺少文化生活的大山沟里,根本没人管。
喇叭里美妙的音乐让战士们忘记了施工的疲劳,有的人甚至摇头晃脑跟着曲调抑扬顿挫的唱了起来。尤其是那一段栓宝和银环的对唱,更是让这帮光棍汉过足了老瘾。
“过个一段沟,翻过了一架山,走过一道洼
银环:
这块地种的是什么庄稼?
拴保:
这块地种的是谷子,
那块种的是倭瓜,
银环:
这一块我知道是玉米,
不用说这一块是蓖麻,
拴保:
它不是蓖麻是棉花,
银环:
我认识这块是荆芥,
拴保:
它不是荆芥是芝麻;
希望你到咱家,
知道啥再说啥,
别光说那外行话,
街坊邻居听见了,
不笑出眼泪笑掉牙。
没过多久,连里的战士几乎都会唱了,别说河南兵,就是河北兵、山西兵、北京兵也唱的呱呱叫,至今词和那调调我都没忘,毕竟当时才18岁,记得那叫一个牢靠。
连队里到处充斥的河南豫剧的声音,别人倒是无所谓,河北兵不干了,毕竟他们也有家乡戏啊?本来餐餐都喝的胡辣汤,说话都是“弄啥哩?”已经到处都是河南的影子了,现在又弄来了豫剧?他们不甘心。突然有一天,喇叭里想起了一个高亢的女人声音,但那已经不再是银环唱的“朝阳沟”,而是河北梆子“钟山风雨起苍黄”!
原来河北兵里也有人探亲,竟然悄默声,不辞辛劳的踅摸来一张河北梆子的黑胶唱片,这是***诗词“七律,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河北梆子那铿锵的曲调立时在河北兵中传唱开了,而且,没过多久,不但河北兵,山西兵、北京兵也都会唱了。
几天没放“朝阳沟”河南兵不干了,闹到了连部。
但当时的连部是河北兵的天下,不管是通讯员、卫生员、司号员,就连文书都是河北兵,就像说好了是的,齐刷刷只放河北梆子,就是不放豫剧。
连长经过调查发现,矛盾就在河南兵和河北兵之间,山西兵没有意见,可能是他们没路子,至今没拿来过山西晋剧的唱片,而北京兵更可能是懒,更没有拿来代表他们的唱片。所以,放什么,他们都表示无所谓。见到这种情况,连长心里有了底。
为了平息河南兵的怒火,为了教育河北兵,也是为了调剂连队的文化生活。反正不知道连长从哪里,竟然鬼使神差的,淘换来两张黑胶唱片。一张是袁阔成的评书“肖飞买药”,一张不知道是什么剧种的“顶牛”。
连长给广播做了规定,“从现在开始,别的唱片不许放,就只能放这两张。”
评书大家都喜欢,说话也都听得懂,又是长篇小说“烈火金刚”里的著名一段,那个年代崇敬英雄,虽然这部书也是犯禁的,但我们这个年纪的大多都看过,自然喜欢。
从此,喇叭里整天传来的就是袁阔成的评书和那个“顶牛”的唱段。
评书大家喜欢,只要一到放广播的时间,便成了战友们快乐的时段。因为袁阔成说的实在太好了,实在是太可笑了,里面包袱笑料特别多,自然大家很喜爱。
一到放评书的时候,战士们或坐或站,都聚在院子里听,很快的,那词儿都能背诵了。
中间一段比较逗的,是侦查员肖飞冒充侦缉队,打了看门伪军一个嘴巴,班长问他:
“打的不要紧吧?
班长,龅牙给打掉了,
怎么没见你吐出来啊?
我咽了!”
每每到这个时候,院子里便是此起彼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