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一族世代行医,这神医的名号也并非浪得虚名,他们无处不在,治病救人向来是分文不收,先王在时,还特意去拜访其家主,为的就是请他进宫,但遍迅无果。
这个家族没有固定的住所,治病救人也是随缘而定,而济之便是最后一任家主。
济之成年之后,便继任家主之位,其母则隐居山林,颐养天年,但有心人却找到了她的所在地,趁其不备,下毒害她。
那时,吉人已经出家为僧,不理世事,对于济之传来的书信,没有半点回应,最后,母亲去世了,济之大发雷霆,到清光寺找他。
“你为何不肯回来见她一面!”济之非常痛恨,他觉得吉人一心向佛,却没有佛祖的仁慈,眼中透露的皆是冷漠。
“施主,请你节哀。”吉人平静的说道,平静的外表,好似死的那人,与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济之揪着吉人的衣领,愤恨道:“你口口声声说,佛门是你的归属,那好,这家主,便由我来做,你去修佛法,悟大道,可如今,你的所作所为,便是你的道!佛门交给你的就是对亲人的冷漠,对至亲的疏离!吉人,我算是看清你了。”
吉人挣脱开,退后两步,说道:“施主,贫僧早已脱离尘世,这生死皆是自然轮回,何必入心,望施主早日醒悟。”
“醒悟?我看该醒的人是你吧!吉人大师———”
济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真的吉人,那只是一个跟吉人长得一样的出家人而已。
他恨吉人的无情,恨他的佛门。
在清光寺前,他指天立誓:“三人,此后我要救的只有三人,如有违背,天地不容,死无全尸。”
济之认为,吉人爱着众生,却不愿回去看母亲一眼,那他,便不再救世,苍生便交于吉人那崇敬的佛祖去救。
济之要证明,现实的病只能由现实去救,那高高在上的佛,说要普渡众生,却不能见母亲最后一面,他不懂,他也不想去懂,只是觉得,佛祖看着很近,却也很远,吉人放弃一切去追寻的,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刻,便是错的,不论缘故如何,他不在乎了……
最后的三人,救与不救,皆是他的缘。
再后来,陈家人接连被杀,济之无奈,只得退隐山林,等到风头过去,他才出山,还收了一个徒弟,名叫白聆。
济之救的第一个人便是吴戈。春风堂刚刚成立,前来问诊的有很多,但都是些小风寒,白聆自己就能解决,他整日里就拿着白聆挣的银子去寻欢作乐,偏偏就遇上了来请人救命的吴家管家,迷迷糊糊间,他就被抬了去,阴差阳错,救了吴戈。
陈家的落没,济之没有去查真相,多年过去,他依旧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会有人对他们下杀手。而这些只因为母亲当年对他说的:你要活下去,作为陈家人活下去。
所以,他选择苟且偷生,许是那些人忘记了他的存在,又或者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人再追杀,他活了下来,这一系列事件,唯一的线索,就只有,害死母亲的毒药——漫客。
而那漫客,只有明国王室才能使用,沉意挽中毒,为他进宫提供了契机。
三个人,济之救了,此生他便不能再出手救人。那晚,吉人找他,进宫便不成问题,却没想到沉意挽中的却是漫客,最后一个人,吉人让他救她,他犹豫了。
其实,他是想留给吉人的,但他并未说出口,他们早就是不同的人了,吉人知道,他亦清楚。
天降大雨,雨水打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音,说话声小一点都听不清楚,在这样的雨夜,杀一个人,都不会有人知晓。
吴暄护着沉意挽来到屋内,雨水依旧淋湿了衣裙,相比屋外,屋内要安静许多。
婢女端来了姜茶,热气缭绕,放在手里,一股暖意,整个人都舒服许多。
苍明渲吩咐无关人等守在屋外,等沉意挽喝得差不多了,才言明正事。
“让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嬷嬷死了。”
沉意挽刚醒来不久,他们都没有告诉她为何中毒,又是何人下毒,只是说凶手已经抓住了,她也并未多问,这突然说谁死了,她自然有些疑问,“嬷嬷?那是谁?”
“就是让你中毒的人。”吴暄解释到,伸手握住她的手。
沉意挽回想,这嬷嬷是谁,又为何害她,“那她怎么就死了?”
“被人挖心,毙命!”苍明渲道。
沉意挽没想到,会如此残忍。“挖心?”
他继续说道:“这就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南玥查这个案子,没有什么进展,加上丞相的事,我便不让他查了。嬷嬷被杀,这件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了,我让墨玉暗地追查此事,昨日终于有了线索。”
“他查到,这事与陈家有关!”苍明渲顿了一下,才说道。
“陈家?”吴暄对于陈家自然不陌生,那时为了找济之,可是不顾一切,对于陈家的过往,他也算是知晓。
“是的,太医在尸体的颅内发现了银针,我仔细看过了,这是陈家特制的银针,而施针之法,也只有陈家人才能做到。”
“会不会是嫁祸?”吴暄问道。
苍明渲自然明白吴暄的意思,毕竟,那位济之可是救了沉意挽的人,于他们吴家也是有救命之恩的。“这样的针法,在陈家人被杀时,就很少有人会了,所以,除了陈家人,没有人能做到。”
“那谁是陈家人?”沉意挽问道。
苍明渲背过身去,声音有些低沉,道:“现在城内的陈家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济之。”
“什么?肯定搞错了,怎么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沉意挽举起右手,呈发誓状,“我保证!真的不会是他的。”
“我想相信,毕竟,他救了你。但总要找他问清楚,兴许还有别的活着的陈家人是我们不知道的。”苍明渲安慰道。
沉意挽看得出来,吉人对济之是不同的,在济之救她之时,浑浑噩噩间,她也能感觉到。
这个看似疯癫的老头,却有一颗救世的心。
“济之究竟去了何处?”苍明渲突然发问。
吴暄道:“白聆说是采药去了,还未回来。”
“采药?我看这里面另有文章。”苍明渲笃定一般,觉得济之身上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让他觉得可疑,但这人毕竟是沉意挽的救命恩人,左右为难之际,才将二人传来,告知自己的猜想,为的就是想试探其态度。
“王上,我保证,这事与济之神医毫无关系!”沉意挽举手发誓,她坚信这样的人,定是善良的。
“王……”吴暄正想说些什么,太监急冲冲得跑进来,慌张间,都忘记了行礼,
“王上!!!”
“何事惊慌?”苍明渲道。
“那,那人活了,活了!”太监面色惨白,像是遇见了怪物一般,全身发抖,瞳孔里尽是恐惧。
苍明渲听得没头没脑的,恼道:“什么活了!说清楚!”
“嬷嬷,那个被挖了心的嬷嬷。”太监像是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全身抖得更厉害了,最后晕了过去。
太监的话不免旁人惊慌,但作为王,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再加上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定是有人作祟,这嬷嬷到死都要被人利用,说到底也是可怜。
“走,去看看——”苍明渲道。
御花园,太监宫女围了一层又一层,大家都挣着向前,完全没有刚才那个太监的惊恐之色,就像是在大街上观看杂耍一般。
听到“王上驾到!”时,众人才转身参拜,让出路来,这时,沉意挽才看清,这里面被巡逻的侍卫围了一圈又一圈,那个嬷嬷也被侍卫用笼子困住放在了池塘中央的亭子里,如果不注意看,她与常人无异,但往下看,她的胸前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洞,却没有鲜血流出,这样的情形,换了谁都会吓破胆。没有心的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活过来,或许,她早就不是人了。
吴暄伸手蒙住她的双眼,“别看。”
“其实我知道,是她。”沉意挽回头说道。
吴暄:“那你………”
“她给我梳头的时候,给我讲了我娘的故事,虽然她不提,但我也猜到了,她认识我娘,而且关系很好。”
沉意挽继续说道,“吴暄,我觉得不是她,当时她看我的眼神,我记得很清楚,拥有那样眼神的人,绝对不会害人。”
吴暄把她抱在怀里,看着那个被困住的老人,坚定得说道:“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云层越来越厚,月亮被遮住了,周围越来越暗,看不太清。
“究竟发生了什么!”苍明渲震怒道。
侍卫慌忙跑过来,跪地说道:“本来人都死了,可,可是又回来了。”
“慌什么!说清楚!”苍明渲道。
“我们将人带到乱葬岗,刚埋了一半,就起了很大的雾,以为人已经死了,便在慌乱中,将其丢进挖好的坑里,便匆匆忙忙的回来了,谁知,刚进宫门,她,她就跟着来了。”
当时的情况没有人看见,只有介于看见嬷嬷的死状,但是很快就被太监抬走了,所以说,嬷嬷到底死没死,除了那群太监,没有人知道具体情况,
吴暄质疑道:“雾?什么样的雾?”
“这就没看清了,只是突然间,雾就变得很大,看不清路,而且……”
苍明渲打断道:“而且什么?”
“是老头,一个老头,看不清脸。”侍卫答道。
“老头?他在干什么?”吴暄问道。
“没看清,就恍惚间听到那个老头让我们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当时那个情形太恐怖了,没有人敢逗留,更别提回头了。”侍卫道。
听侍卫的陈述,那老头极有可能是济之,但济之出现在那里,这嬷嬷死后的异状又是否跟他有关,这层层迷雾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件事的背后又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