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点了一些珍奇补品,我选了一日亲自出宫,到恒王府去探望我有喜的表姐。
皇上自然是允的,特地又赐了一些人参之类的东西,增派了侍卫人手,一路将我护着,浩浩荡荡送往恒王府。
几个月不见了芳姐姐,心底不是不想念。虽然她性子骄矜些,但除了爹爹,一直拿亲人一般待我的,只怕唯有她了。
芳姐姐听闻皇后驾到,本是在内阁里躺着,却也连外衣也没披地跑出来迎接,来之前我就怕自己装扮太过盛隆刺伤了芳姐姐,虽然穿的是不甚奢华的薄锦夏裙,却只怕这样气势浩荡的排场还是触到了她的心事。
虽是同样有孕,她的面色却不如我,原本娇娆明艳的脸色有几分苍白,钗环也是极简单的几样,素淡的淡蓝湖缎裙子,眉目间有喜悦有失落,更有万千我看不透的复杂情绪一瞬闪过。
她跪在地上淡淡地笑:“叩见皇后娘娘。”
我连忙上前将她扶起,眼中已有欷歔泪光:“芳姐姐,裳儿来晚了,你不怨我吧?”
芳姐姐顺着我的手站起身来,我们双手相挽,像小时候无数次牵手一样,偎依着走进府里。
府门外的几株石榴开花了,火一样地绚烂如霞,衬着午间的朗朗清光,一起映到我们两人初荷般婷婷榴花般袅袅娆丽的身影上。
“你过的好不好?”在布置奢华精美的暖阁里执手坐下,不约而同两人脱口而出的居然是同一句话。
你过得好不好?
芳姐姐,无论如何,我始终把你当做亲人。但是你,你过得不好么,为何曾经张扬美丽的眉目间不见了昔日耀目风情,而多了几分浅浅落寞?
我微笑着握着她的手,芳姐姐也笑了起来,宛如一朵洗净红尘的沉静白茶:
“瞧我真是糊涂了,妹妹如今是后宫之主,听说极尽皇上宠眷,又怎能过得不好。”
我淡淡而笑,放目环视天光微漏的屋宇,下人们都知趣地守在门外伺候,只有我和芳姐姐静静地坐在阁子里。
就像曾经我们相对而坐,等待一朵花开,等待一盏茶凉,等待将军府里的丫鬟从外面买了最新式样的钗花……
那种甜蜜依偎的年少心情……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姐姐怀了身孕,本该养得丰润些才是,怎看起来清减了许多?”我握着她骨骼明晰的手指,问道。
她笑了笑,打量了我一番:“裳儿倒是丰美不少,以前到底太弱些,现在却是更美了。我只是胃口不大好,也没觉得瘦了。”
“先前我也是吃不下东西,后来吃了几服药,这才好些……”说完我便有些后悔,大意了,若被旁人细细追究,我之前所说胃疾之症……
幸亏芳姐姐不会在意,她只是道:“算来月份应该是差不多,一个多月的孩子才多大,就知道在肚里折腾他娘。你在宫里吃的药,若有效,也把方子给我开些给我吃。我几乎快受不住折腾。”
果然见她气色不好,这个南恒隐,竟不知让自己的妻子进补调养身子么,芳姐姐怀的,可是他的亲生骨肉……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苦笑,连我腹中怀的,不也是他的骨肉么。
我于是道:“姐姐,恒王他对你,可好?”
画清芳低头摊开我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手指,掌心还有浅浅的疤,记得南殿上我挥着流血的手指为她弹琴。她跳舞,我轻和,吟一曲,醉流芳。
而如今。
看不见她的表情,只闻得见空气中淡淡的熏香味道,听见她轻轻低笑:
“有什么好不好,再怎样我也是他的正王妃。他怎样胡闹我管不着,男人么,有几个肯忠贞守一的,只要他始终记得对我许下的诺言,我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