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仍旧是看不得他的脸，他的目光，我摇着头，虚弱地说：
“我，我只是想同他见上一面……南恒隐你应该早就知道……清夜他还活着……你不告诉我……你甚至为他举行葬礼……”
我应该是多恨你……
隔着数尺的距离，我瑟瑟发抖地靠在南清夜单薄的怀里，又闻到那种熟悉的清兰淡香，我应当是舒心而欣慰的吧，缘何望见对面捂着伤口笑容凄然的男子竟觉得如此刺目疼痛。
南恒隐坐在草地上，刺红的衣，碧绿的草，苍白的脸，顺着肩头有血迹蜿蜒滴入草丛，在断崖猎猎野风中形成一幅壮美凄然的画面。
“裳儿，你说你只是想同他见上一面？”他的唇边浮起温柔神色，眼睫微霎，他朝我伸出手：
“好，见一面之后，还回到我这里，好不好？”
“裳儿，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应该告诉你，他还活着……可是，裳儿，在我心里，他早已被葬入天定陵……我从来不曾承认他还活着这个事实……我怕，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落寞轻微，近似呢喃，四周霎时安静，丛林中的伏兵收手待时，而南恒隐身后的数百士兵亦不敢轻举妄为。
两边僵滞，唯有中间我们三人。
我的唇角也扯出一抹凄凉的讽笑：
“南恒隐，你怕什么？你怕他还活着的话，我就不会爱上你吗？你错了，不管清夜他是活着还是死去，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
“是，所以我怕，我怕我会忍受不了这个事实，我怕我会一怒之下……亲手杀了他。柳烟裳，我一直在忍，在等，等你回心转意。”
“南恒隐，你死心吧，柳烟裳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从一开始，我恨你，我便会恨你一辈子。”
冷漠地收起笑容，我扶住南清夜的胳膊，对他微微一笑：
“清夜，我们终于在一起。”
白衣的清淡人儿兀自叹息：“裳儿，是我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但我终究是幸福的，因为你依然爱我。”
是，我依然爱你。我用力地点着头，用以确定自己此刻心中的惶然和凄凉。
他将我从地上扶起，柔声道：“我们走。”
“站住！”
刚被他从草地上扶起来，一把雪亮的长剑便指在了白衣男子的颈下，草地上的剑眉之人强撑着站起来，面色阴冷地拿剑顶在南清夜的喉间。
“南恒隐！”我惊叫一声，周围气氛立刻紧绷，耳畔已听得两边人马刀剑出鞘的声音。
“南恒隐，你疯了……他是你亲弟弟！”我惊恐地揪住南清夜的衣袖，朝对面神色狠绝，遍身散发出妖魔般冷酷的男子怒喊起来。
“亲弟弟？呵呵……”他冷笑一声，握紧了那把剑。
“弟弟……为兄自问从不曾伤你一毫一分，可你引敌兵灭盛锦，刀戈相向，将我逼上绝路，可是对的起我？”
“南恒隐这辈子亏欠的，只是柳烟裳，只是柳烟裳……”他垂下头，蓦然又抬起来直直地盯着我，双唇微颤：
“裳儿，原来我欠你的，这一辈子再怎样努力，都不能得到你的原谅……”
“裳儿，你回来好不好？裳儿，你告诉我，这只是你对我开的一场玩笑，一场恶作剧，我允许，我允许你们相见，但是见过之后，你就回来，我们还在一起，我会爱你，宠你，保护你，这辈子不会让你受一丝的委屈，好吗？好吗，裳儿！”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在空落落的高崖的山谷中发出凄然的回荡。
我摇头，我不停地摇头，我忍住双目里就要压抑不住的泪水，对着他大声叫道：
“不可能了！南恒隐，永远不可能了！即便今天是死，我也要和清夜死在一起！你不要发疯了！”
我伸手去推他手中的剑，噌的一声，众人惊叫起来，南恒隐猛然偏转剑锋将它指到了我的脸上。
“你要死吗？柳烟裳？死你都不肯离开他吗？”他的声音颤抖，原本苍白无色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潮红，妖冶的红衣，冷酷疼痛的眉眼，他手下突然用力，我的脸上蓦然刺痛，热热的血液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是，南恒隐，我说过，你早该杀了我。”
我伸开双手护在南清夜的身前，仰起脸含着泪水看着他，冰冷了声线：
“南恒隐，你走吧，我不想任何人死……”
南清夜在我耳边担心的喊：“裳儿。”
他猛地也提高了声音：
“皇兄！这一生你害的裳儿还不够深么？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经历这样不堪的人生？若不是你将对我的恨意无辜地发泄到她身上，她又怎会历经这么多苦，她又怎会如此深刻的恨你！够了，够了！南恒隐，这一切该结束了！”
“弓箭手准备！”南清夜忽然伸手一挥，我连忙大声叫道：
“不要，清夜，让他走！不要杀他！”
长剑仍然抵在我的喉间，我伸手握上去，任手掌被锋利的剑刃割破，我定定看着血迹晕染半边身子的绯衣男子，轻声说：
“南恒隐，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走，我不想看你们手足相残。你选择。”
南清夜声音恼怒：“裳儿！”
他又厉声朝南恒隐道：“你不是爱她吗？皇兄，你不是爱裳儿吗？可是你懂得什么是爱吗？你若真正爱她，就该明白，爱她就是让她幸福，而不是囚禁她强迫她。”
南恒隐冷冷截断：“我知道怎么让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