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交缠,热烈缱绻,我抽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抽出手来。
“裳儿,是你吗?”床上的人睁开眼,浓黑的眸子迷离恍惚摇晃得仿佛一汪破碎的水晶。
这不是南恒隐,南恒隐不会有这般脆弱的表情。
我静静站在那里,抿着唇长久地凝视着他。
“裳儿,不要再走了,好吗?”他牵起我的手,曾经冷冽如刀的目光虚弱殷切。
墨黑的发丝流水一般泻在肩头,明显消瘦下去的俊美脸颊泛着潮红,曾经冷冽阴沉的妖娆凤眸因为期冀而格外明亮。
心尖没来由地颤了一下,他的眼就是一片海,但凡望的深了久了就很难不沦陷下去。
我任他将我握着,垂下头,轻声说,“不好。”
手指蓦然一痛,他用了力气捏我,但瞬间那种灼热的温度便抽离消失,南恒隐放开手,支着床榻努力地想要坐起来。
我忍不住过去扶了一把,却被他大力地一把挥开。
剑眉泛起隐怒,长翘的凤眸拉成冰冷的弧度,一袭洁白寝衣的南恒隐靠在床头,突然咳嗽起来。
我转身从案几上倒来一杯热茶,垂着头递给他:
“先喝点热水。”
南恒隐握拳掩口,咳嗽了一阵方平复下来,迟疑地盯着我手中那只冒着氤氲热气的细白瓷茶杯,缓缓伸手接住。
他微微噙了几口热茶,气息已经渐渐顺畅起来,脸色也有了一些好转,我接过杯子放到雕龙的乌木案上,罗裙微摆莲步轻移,低眉颔首间不知与他何言相对。
“你……”
“你……”
我启唇,他开口,四目相接,同时开了口却又一并噤言。
南恒隐别过头去,声线清凉:“你先说吧。”
我咬咬唇,手指抚着浅黄龙帐边沿垂着的黄金流苏,踟蹰道:“你打算怎样处理我父亲的事……父亲为人正直性子隐忍决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哦?”南恒隐略微转过头来,目光里带了些许玩味,唇线微翘,他道:
“通敌之罪,不是儿戏,盛锦朝局势初定,保不齐还有些余孽未消叛党未尽,既然有人上奏,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单凭你几句话,是洗脱不了罪名的。”
“那你想怎么样?”我蹙紧双眉定定地望住他。
南恒隐妖娆一笑,原本潮红的脸色渐渐呈苍白之态,唯显得眉目浓黑,轮廓分明。他凝视着我而后伸手挑住我的下巴,气息灼热,目光凌冽:
“我在等你的行动,柳烟裳,我到底哪一点惹你讨厌了?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恨我……”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迷邃,声音渐渐暗淡下去:“如果还是为了当初我强迫了你……那么,裳儿我向你道歉……你告诉我怎样做才能让你不恨我,怎样做才能弥补我对你犯下的错……裳儿,你说,你告诉我好不好……”
语声渐渐温柔,眸光一寸寸缠绵,他的表情继续千变万化着,百折千回曲曲绕绕还是扯不断的爱恨,忍不下的纠缠。
“南恒隐,我……”我哽住喉咙,身心在他的缱绻柔情中一寸寸沦陷,一寸寸化开,我垂下头指甲紧紧掐入掌心,我轻声呢喃:
“我不知道。”
从未有过的迷惘,他的手指依旧火热缓缓拂过我的面颊,那种突然忧伤起来的目光和表情,让我霍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他竟是,爱我的。
喉中泛起一股酸酸的热流,我抬起手欲拨掉他的手,却不料被他一把攥紧入了掌中,趁着我无措仓皇之际,南恒隐迅速将我带入怀中,跌落到了宽大柔软的龙床之上。
绣着云纹的龙帷飘飘晃晃,室内有淡淡的幽香泛起,南恒隐将我放进被褥间,目光澄澈迷离,久久地凝视着我。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你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避开我,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你对我都这么残忍,对吗?”
乌黑的秀发泻下来,落在我雪白的脸颊上,南恒隐以手撑床,俯下身子望着我,声音轻柔却无比认真:
“好,让我来告诉你。柳烟裳,因为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心,你恨我,是因为我要了你的身子却没有娶你,你想逃开我,避开我,是因为你害怕你自己会爱上我,你怕你自己沦陷……因为你知道你难过的时候我会很痛苦,而我痛苦的时候你也不会好受。”
“不,不是的……”我惊恐地睁大眼睛,手指紧紧攥成一团,不是的,我摇头,抗拒,南恒隐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不想听你的咒语,你的蛊惑……
“裳儿。”他低低叹息一声,将我温柔地圈在怀里,抚娑着我的手指,喃喃道:
“你这是何苦,只要你愿意,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没有能阻止你爱我,就好像我从来不曾放弃……爱你。”
身上鼻端满满都是他的气息,我怔怔地朝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看了好久,突然伸出手捶着他的肩膀,眼角淌出一颗颗泪水。
“可是你夺走了清夜的一切,这原本是他的一切,他的妻子,他的江山……你好狠心。”
“裳儿,皇家的争斗从来不灭不息,即便没有我坐这个江山,依清夜的身体和禀性,这华初天下迟早会落于他人之手,难道你宁愿看着天下落于那个风流荡子李慕炫之手,也不愿我做这个皇帝吗?”
南恒隐摩挲着我的手指,语气柔得几乎化出水来,一双优美的眼睛亦是几将我溺死其中:
“不要走了,不要再和我怄气了,留在我身边,好吗?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裳儿……试着爱我,好吗?”
南恒隐。
如果说被一个男子的柔情包围到这种程度还没有一点点动心的话,那一定是这个女人天生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