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气佳盛,木樨花开,是这燕都的万株桂花绵延飘香了吧,竟是如此肆意浓烈,竟教我不得不灭去那抹素淡白影,而做起一场关于木樨花的遥遥旧梦。
最后定格在印象中的,竟是昏倒前那一抹一纵即逝的玄墨影子,就好像倾砚泼墨深刻晕染,冷冽的眉目泛着揪心的桀骜:柳烟裳,等着我回来。
怎么会突然梦到他?脑中泛出这个疑问的时候,我已经缓缓醒来,后颈处还有些闷闷的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头顶素洁的云帐,身上盖着寻常人家雪青色的衾被,干净柔适。
帐外有人小声的交谈,听起来像是下属回禀的语气:
“我们带来的先遣人马已安排妥当,一切正按计划进行。”
“行踪可有泄露半点?”一个不高却凛冽冷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像是一抹冰凌悄然坠进水面,隐隐透着冷。
我坐起身子,半掀帐帘瞥见一抹斜坐的玄色背影,素黑的长衫,锦带束腰,金环簪发,墨黑的发与玄黑衣裳融成一团夜色,只有淡红的霞光照进来将他修长淡漠的背影笼上一层薄薄金色。
心头没来由地猛动了一下,我忙按住胸口,听见外面的那个下属语气恭谨道:
“不敢有半丝走漏,王爷放心,末将这就率人潜入宫中,天亮之前必安排妥当。”
“嗯,去吧。”
心头狂跳,是他?怎么会是他?难道夜里我竟是遭了他的暗袭……南恒隐,他终于回来了。可是太后与右丞勾结谋反,已然颠覆朝纲,逼害皇帝,华初国南氏王朝颠沛分崩,天下岌岌可危,是否可将匡扶朝纲,剿灭叛党之希冀托付于他身上?
我并不抱这般光明的期望。
稳健有节奏的脚步声敲击地面,我放下帐子躺回去,摒着气息仔细地窥听着外面的动静。
室内好似只余了他一人,脚步声渐近,一抹颀长深浓的影子静谧地立在帐外,我闭上眼睛继续假寐,因为不知道再次面对他,脸上应该是怎样的表情,而口里该说怎样的对白。
快有三个月没有见过他了……直到昨天夜里在天毓宫,我突然想起那抹一闪而过的黑影,竟会是他!
正闭着眼乱想,不料放在被外的手忽然被人捉住,修长有力的手指先是轻轻将我拢住,而后缓缓收紧,最后牢牢箍于微凉干燥的掌心,向我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属于他身上的气味和温度。
我仍旧僵着身子不动,那只手仿佛察觉我的僵滞一般摩挲间带了爱昵和宠慰的味道。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香气扑近,熟悉得好似每每那种味道就在梦里,只有猛然惊醒才会牵动记忆。略略带了不均的呼吸凑到耳边,又有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沿着眉毛到眼睫再到鼻梁,仔细而几近温柔,大概是因握剑磨出了薄茧,手指滑过脸上肌肤时有微微的疼痛。
原本微凉的指尖落在唇上的时候已经带了些许灼热,我的身上已经忍不住有些颤栗,但潜意识里我一直强忍着,我不想看到他,不想面对他,我承认从心底对他,避之不及。
可南恒隐,可恶的南恒隐似乎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他的手灵巧娴熟一遍遍在我的脸颊耳根甚至脖颈处抚娑游走,撩得我全身一层层地泛起涟漪和冷栗。
这种莫名的感觉很熟悉,隐隐的恐惧和抵挡不住的难言的愉悦……我不敢承认,但身体却着实开始有了微小反应。
听到一声低低的笑,暖热的气息和着字句扑进耳朵里:
“喂——你还要熬到什么时候……”极缓慢的声调拖着长长的尾音,慵懒而极尽魅惑,接着有一口气吹进我的耳朵里,我浑身一颤猛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