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眼波掷去,恰恰接上一芒寒光,光线陡然打亮,从林间漏射下来的光线泻在那人脸上,刀劈石凿般的完美轮廓晕镀上一层薄薄金光,来不及看清他的眉眼,我只是福身微拜,口中道:
“柳烟裳见过恒王殿下。”
“柳小姐请起。”绣镶夔纹金边的玄黑广袖潇然一挥,还未感觉到手臂被他触到,我便不由被他带起了身子。
这声音,在哪里听过?
我抬头,对面不足一尺而立的男子一袭玄色锦衣,金带束腰,金冠束发,如雕如凿的俊美面庞轻蕴浅笑,一双黑湛湛的眸子长翘如凤,此刻正漾藏着深海般的迷邃,一霎不霎地盯着我。
“你……”
我几乎是要惊讶地掩住口,待他眸中的清冷寒光射来,精致唇角的一抹冷笑晕开,我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却忽然一绊,身形随之倾倒。
“裳儿!”身畔姨夫的一声厉喝让我立刻意识到,那人又伸手拦了一把,而我在惊诧间竟然已跌进了他的怀抱!
他是大皇子南恒隐?
他明明是那一夜闯入暖阁被我所救的宫中刺客……
他的笑这样倾城绝美,略泛蜜色的皮肤光泽明亮,长眉凤目一派清亮,鸦黑的睫毛微微颤抖,呼吸间有木樨花的香味悠悠散出,半丝也看不出那夜的狼狈仓皇。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他是刺客,还是大皇子?
这个名叫南恒隐的黑衣男子此时此刻正笼着无比清澈温柔的笑意近距离地看着我,这样的清澈明亮让我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认错了人,然而恍惚之际,那双黑深的凤眸一瞬凛光闪过,便又那种细刃一般的锋芒,他吃然一笑,弯起嘴角道:
“柳小姐,请自重……”
他暗中将我绊倒,又当众将我紧揽在怀,还要眉眼含笑一脸无辜地对我说请自重?
“裳儿!你没有听见吗?成何体统!”身子被一双粗劲的大手用力拽开,姨夫挥着袖子满脸羞怒,瞪着眼睛大声吼道: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快快回去!无事不得出来闲逛!”
姨夫的身后响起窸窣的笑声,随他身后的有侍卫宫女,也有的是将军朝臣,护国将军画谨风的脸已成了一块青黑的冷石。
再看大皇子南恒隐,他已经丢开我,垂下一双清隽深浓的绝美凤眸,一脸若无其事地掸着华丽长袍的袖口和衣角,好似那上面刚刚沾染上了他很讨厌的灰尘或味道。
我硬硬咽下心头羞辱,恭谨垂目地答了一声是,在一行众人或嗤鼻或暗讽的各色眼光里静静离去。
回到了储华宫,芳姐姐不出意料地在我的暖阁里等我,说是已打发人四处去寻我了,我淡淡笑道:“晨间起得早,出去随意走了走,不想恰好碰着姨夫大人了,说了几句话,这才回来的晚了。”
“你也碰着父亲了?他……可对你说什么了?”画清芳原是斜倚在暖阁靠窗的一张锦榻上,听我这么一说,便坐直了身子接口问道。
逆着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听她的声音里仿佛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