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清泪阑珊,空枕无梦亦无眠。
第二日宫中已有传言漫散,皇后娘娘疗补的汤药中,被人暗中施下了手脚。幸而凤体无恙龙胎安然,否则华初国即将诞生的正宫嫡皇子只怕就要不保。
春心已经病愈恢复了司药的差事,但我却仍旧让夏池伺候汤药,春心只是负责在一边协助,或者说是暗中的监视。
当然即便如此,她所煎熬的汤药,我也不会服用一口。
我很有耐心,只要那个隐藏不露的人也有耐心继续等待。其实我知道有人不会甘心等到我将孩子安然诞下,但我如今亦同样在等待,伺机出动,一击必中。
晌午的时候,有人来报昭仪娘娘在宫外求见。
我将口中的酸梅果核小心吐出,拿帕子擦拭干净唇角,悠悠笑道:“快请昭仪进来,本宫已经等了许久了。”
馨德昭仪李若棠依旧是海棠花一样的美艳动人,榴色长衣剪裁新巧,银丝宽带纤纤束腰,高髻乌云中插的居然是我送的那支九凤赤金钗。
心里就有些不豫,这李若棠还真是个没眼力的,当日我送这钗子本就是半真半假故意试探,她接了本就不妥,如今还见日地插在发间,到底是向人炫耀示威,抑或对我示好谄媚?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柔和微笑,拈了几粒乌溜溜的酸梅递给她道:“早就盼这么一天了,昭仪妹妹终于使得空想起来看本宫了。妹妹最近忙些什么呢?听说是又研习起医术了?”
李若棠接过乌梅尴尬笑道:“说出来叫娘娘笑话了,不过是闲得发慌,寻翻起从前的医书,拿出来消遣解闷打发无聊时间,谈不上什么研习。”
“妹妹是正经册封的昭仪,有时得空不正该去陪陪皇上么,陛下妃嫔不多,本宫如今又不便侍候,妹妹趁此好好侍奉皇上,得了圣眷君心指不定也能怀个龙种,到时也为咱们皇家增添些子孙绵延之福。”
我循循善导,语气亲和,李若棠垂首间满头珠玉金钗作响:
“娘娘教导的是,不过说来惭愧,从册封至今,皇上还未曾……近过臣妾半寸身子。”
我叹息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傻妹子,皇上是谦润君子,又长日忙于政务,他不往你的婉香殿去,你便不能多走动走动?论这点,妹妹可是不如碧影阁的那位。”
“绿珠姑娘?”李若棠的眸光若有所思。
我点点头,接过宫女捧来的茶碗轻轻吹着,云雾清香,隔年梅花雪水煮好的茶,我轻噙一口,笑道:
“便是皇上病着,这绿珠也能大白天地跑到龙床上去服侍,昭仪你是不是要甘拜下风呢。”
轻睨一眼,睫羽微抬,扫过李若棠的脸,却显然没有看到任何甘拜下风的表情,而是只看到咝咝妒火在她明滟滟的眸子里暗暗燃烧。
我心中轻笑,点到为止,初步效果已基本达到。瞥见花盘里有各色果点,我便叹道:
“如今本宫是整日心神恍惚,食睡难安,连前日服的汤药也觉得不对劲,朝试药的宫女发了一通脾气,想必是将那丫头也唬着了。对了,听说那宫女从前在妹妹的婉香殿里做事?”
正在走神的李若棠忙收回思绪,脸上还有仓皇神色:“娘娘是说夏池?”
“就是叫做夏池,昭仪起得名字吧,真是新巧不错。不过没想到这一个被撵出来的小宫女昭仪还是挺上心的。”我淡淡地笑着。
“娘娘……真是说笑了。”馨德昭仪面色阵红阵白,我转眸想了一下对她道:
“不若昭仪为本宫开些进补安胎的药吧,妹妹曾经师从东方羽先生,医术定必旁人要高超些。”
李若棠意外地忙挥手推辞,我摇摇头朝她道:“妹妹是不肯给本宫开方子,还是不把本宫当一家人了,本宫既信得过妹妹,你就操烦些吧。”
“采华,快挑几块香甜的点心给馨德昭仪,说了一阵子话,只怕你也饿了。”我抬手自己也在果盘里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口中慢慢嚼完,才叹息道:
“也不知是御厨手艺不好,还是有了身子的人总是口味挑剔,如今吃什么都不觉得香甜。”
李若棠也拣了一块点心吃了,沉默了一会忽然道:“碧影阁的崔姑娘做得一手好点心,娘娘若不嫌明日让她亲手做些送过来给您开胃。”
“呦,这不是太劳烦了。”我皱眉轻笑。
海棠一样的笑脸绽开,眉眼却显出几分鄙夷来:“不过是还未册封的婕妤,能给娘娘您做点心是她的荣幸,有什么劳烦呢。臣妾回去就绕到碧影阁跟她吩咐一声,叫她明日做好了亲自送过来。”
我点点头,笑起来道:“不若明日昭仪妹妹一起过来吧,本宫在莲歌亭里设宴,咱们边赏莲花边尝佳肴,岂不美事?”
李若棠略略思考了一下,福身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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