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和棋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叫出一声好来。
黑衣老者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下出这么一手,这一手看似离自己的棋子很远,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却不仅死死地罩住了自己的那颗棋子,而且还完全断绝了自己那颗棋子的退路。
他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浓眉紧锁,目光死死地重又盯回到盘面,陷入了长长的思考。
自己刚才明明已经洞穿了对方左边的心脏,怎么对方居然没有死?而且还有力气逃离?
韩无名的心中一时间充满了千般的困惑,万般的不解。
但是韩无名现在也已经几乎动弹不得了。胸口的麻痒,此时已转化为麻痹,脑子里的意识,也渐趋模糊。
韩无名吃力地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臂和“定沙宝刀”,挣扎着走到了礁石边,凝望着崖下波涛汹涌的大海,眼中满是寂寞而忧伤的神色。
韩无名尽管伤势很严重,毒气已经开始在他体内扩散,但是韩无名的腰杆,在风中依旧挺得笔直。
大海呀大海,难道我今天第一次见到你,就要被你收去吗?
蝴蝶,你现在还好吗?不是你无名哥哥狠心不去与你相聚,实在是,实在是你无名哥哥没有资格去和你相认和相聚呀!
还有雪儿,我知道你对我的心,但是我的心里,除了蝴蝶,的确是再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隙。雪儿,你能够理解我吗?
虽然韩无名知道,就算他心中满是蝴蝶也永远也不能和蝴蝶去相认。他和蝴蝶之间隔着就像是此刻在他眼前一样无边无际的大海。注定是一种没有结果的爱情。
但是他心中那块被世人命名为爱情的领地,除了蝴蝶,就再也容纳不下第二个人的侵入和占领。
也许就这样让我被大海带走,也是解决问题的一个不错的方案。
韩无名身上伤口里的血,虽然都已基本上止住。但是他的胸口,却已经浮现出一块乌黑的印记,这印记还有继续扩散的趋势。
此时天上的雨,终于开始下了下来,只是下得没有像天空里先前所表现出的预兆那样猛烈。而是在最初一小阵较为猛烈的雨势过后,就转变成斜风细雨般较为柔和的态势。
雨水冲洗着韩无名满是伤痕的,孤独的身躯,淋湿了他的发髻他的伤口和他寂寞的眼眸。但他本已模糊不清的意识,在雨水冰凉的浇洗下,也稍稍清醒了一点过来。
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弃?就这样结束自己短暂的人生?自己此番南下,是他认为自己刺客生涯里所接到的,唯一一次最具有的正面意义的任务。
先前剿灭三皇子叛乱的那次任务,韩无名在霜儿死在自己怀里后,就一直隐隐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并不一定是完全正确,完全正义的行为。
司马丞相死前疯狂的举动和对他义正言辞的指责,一直时时侵扰着他的心。
也许自己现在这样的结局,就是自己执行完那次是非难辨的任务后,老天给自己的一种惩罚和报应。
霜儿呀,你现在在黄泉路上走了究竟有多远?如果自己现在去追的话又是否能够追上?如果真的追上的话,你又是否还能够认出你这仅仅只见过一面的,这个假的“剑哥哥”?
韩无名在雨水浇淋下,意识清醒了一会后又开始渐渐转向模糊。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倒下。我还没有在这世间做一件真正有正面意义的事情。现在好容易接受到这样一个有正面意义的任务,还没有开始,怎么就能轻易地放弃和倒下呢?
大海呀大海,你可否答应让我做完这件有意义的事情之后,再带走我呢?届时我将无怨无悔地回归你的怀抱,与你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韩无名在此时终于体会出,为什么自己在不久前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时候,心中就会产生出一种找到了自己归宿的感觉。
就在韩无名苦苦支撑,即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韩无名的耳畔,突然听到大海深处传来了一曲飘渺而悠扬的箫声。
那箫声如泣如诉,如风如雾,娓娓道来,就好像完全读懂了韩无名的心事韩无名的忧伤和韩无名眼眸中的寂寞一样。
每一个细小的音符,都在韩无名孤苦的心中,产生出一种强烈而深彻地共鸣。
那是谁的箫声?谁的手指?
韩无名心中刚刚发出这样的疑问,就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黑衣长者陷入了长考,白衣长者却缓过了劲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郝青云,目光中闪过一道讶异之色。开口道“小兄弟,看来你也是个中好手。不知小兄弟对这盘棋目前盘面的局势判断,还有什么高见?”
郝青云回过神来,脸上一阵阵发烧。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答道“老先生,在下只是一名围棋爱好者而已,瘾大技术差。在一边看你们走,还是可以看得出一点门道,但是要我现场去下,或准确判断出局势未来的优劣,在下恐怕还没有那个水平。”
“呵呵,小兄弟真是快人快语,率真无比,老夫很是敬佩。我观小兄弟腰悬长剑,气度不凡,想来也是我辈中人,恕老夫眼拙,可否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白衣长者现在对那盘棋,看也不看,显然在刚才的长考中,心中已经完全计算清楚。只是满脸笑容地向郝青云问话。
“请问老先生,你们这盘棋,究竟下了多长时间?”郝青云没有正面回答对方,心中还是挂念着那盘棋。
“呵呵,小兄弟真是性情中人。这盘棋么,应该下了也有一段时间了。老夫也不是很清楚。”
说着他把脸色一沉,语气严肃地向站在离他最近的一名持剑青年问道“涛儿,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那名被叫做涛儿的青年闻言忙抱拳拱手,恭敬地答道“禀师傅,已经是夜里三更时分了。”
“什么,夜里三更时分了?”
白衫长者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这局棋,已经下了如此长的时间,有点吃惊。
“周兄,我看这样,这局棋就下到这里吧,算是和局。我们多年未见,你这次又是不远千里而来。这里既然是南海地界,今天就由小弟我做东,请大家都在这座客栈里休息如何?小兄弟,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今天老夫就连你们小两口,也一并邀请了。”白衫长者头一偏,满脸和气地向郝青云邀请道。
“那今天早间我和余老弟所谈的事情,又该做如何了断?”
黑衫老者可能也看出自己那盘棋,现在已经是输赢难料的局面,闻言抬起头来,语含机锋地逼问道。眼中原先盛气凌人的目光虽然消失了,但也还是有点咄咄逼人。
“那件事情,我看今天早上你我的火气都旺了点,搞得你我手下的这些儿郎,全都紧张了一整天。大家快把手上的兵刃收起来,你们的师傅少说也有二十年以上的交情,万事都好商量,不会那么容易翻脸的。周兄,明日午时,还是老夫做东,我们一起到“醉里赏花听海阁”顶层小聚,重新商议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