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眼向四下张望了一圈:“太子殿下呢?我那二姐夫怎么没陪着二姐一起回来?”
阮静兰似乎被人给问到了痛处,脸色不太好地回了一句:“太子殿下一大清早就被皇上召进宫里,有要事交待他出门去办,所以今天回门探亲,只有我一个人。”
“噢?”阮静幽挑了挑眉:“皇上也真是的,公务再怎么繁忙,也要等太子陪二姐回了门之后再去办嘛,好歹二姐也是太子府的侧妃,他怎么能让二姐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呢?”
阮静兰脸色不太好地看了一眼府门口的阵仗,除了王府那辆最豪华的车轿之外,后面还跟了一大溜婢女和小厮,每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提着用红喜盒装的回礼。虽然不知道礼盒里装的是什么,但麒麟王府向来财大气粗,这对京城老百姓来说,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而阮静幽,她曾经是阮家最不受宠的一个小姐,虽然嫁了个丑八怪,可这个丑八怪给予她的,竟然是这样滔天的荣耀和财富。
永远都是一袭黑衣打扮的顾锦宸,和从前一样,戴着一块距人于千里之外的黑色面具。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阮静幽的身边,虽然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从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来看,这个男人对阮静幽的在乎和重视,绝对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和阮静幽一比,阮静兰发现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她嫁的男人虽然是大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可她永远都忘不了,新婚当晚,她在自己的新房里受到了怎样不堪的虐待和折辱。
阎廷轩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暴力、变态,恨不能将世间所有的极刑全部都用在女人身上。
成亲三天,她被那个可怕的男人狠狠虐待了三天。
太子府里其他的人每天都像看笑话一样,看她像条狗屈服在太子的脚下。她不敢反抗,不敢哭泣,只要她有一点点地方表现得让太子不如意,太子手中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地落到她的身上。
刚刚她在阮静幽面前编造出来的藉口并不是真的,太子没有被皇上叫进皇宫,他只是不屑陪她回娘家走这个形式。
在太子眼里,她这个侍郎府的小姐连个屁都算不上,更何况她头上还有太子妃那座大山压着。说好听一点,太子赏了她一个侧妃的身份,说难听一点,以她目前在太子府的地位,真是低得连一个侍妾都不如。
看着和自己反差极大的阮静幽,她狠狠咽下心底的不甘,扬高下巴,摆出一副太子侧妃该有的尊贵和骄傲,在琉儿和璃儿的搀扶下,迳自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阮静幽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则对阮静兰在太子府的遭遇了若指掌,这还多亏了金珠宝这个八卦筒有偷听别人壁角的嗜好。也不知太子府的守卫究竟是有多愚蠢,每晚有人潜入太子府,趴到太子后宅那些女人的房顶上偷看八卦,他们居然能做到毫无察觉。
幸亏金珠宝对太子殿下的性命没什么兴趣,不然的话,说不定太子殿下已经在金珠宝的暗中谋害下,死了好几个来回了。
人哪,果然是不能得意忘形,就在阮静幽转身之际,也不知被路边的什么东西绊到,身子向前踉跄了一下。就在她差点摔倒之际,顾锦宸拦腰一扶,将她稳稳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饶是这样,阮静幽还是很倒霉地扭了一下脚,疼得她痛叫了一声。
所有的人都向她这边投来疑惑的视线,被众人纷纷行注目礼的阮静幽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大了。
紫嫣和周嬷嬷等几个近身侍女见自家主子差点摔倒甚至是扭伤了脚,呼啦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却被顾锦宸一个冷漠的眼神给吓得四处散开。
就见麒麟王府这位素有冰山之称的顾小公子,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横将自己的小娘子抱在臂弯之内,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直奔阮府大门走了过去。
不管是周嬷嬷和紫嫣等人,还是阮府的管家或是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全都被这一幕给震到了。
就连傲慢的阮静兰,也被顾锦宸这么不顾影响地抱着阮静幽踏进家门而吃味不已。
这两个人,是故意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吗?
长长的广袖之下,阮静兰死死捏着双拳,直到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才让她在疼痛中找回了几分理智。
她不能任由自己嫉妒下去,因为她坚信,早晚有一天,她会比阮静幽得到更多、更广、更值钱的东西。
顾锦宸不过就是一个没几天活头的丑八怪,这样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
而被顾锦宸拦腰抱在怀里的阮静幽则被他大胆的行为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两人虽然是夫妻,但这种亲密的事情只能关起门来偷偷做,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表现得这么亲密,不是傻等着让人在背后讲她是非么。
她轻轻捶了捶他的胸膛,小声在他耳边道:“快放我下来,这样有些不合规矩!”
顾锦宸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在我面前,任何规矩,都不是规矩!”
如此嚣张跋扈的话,恐怕这天底下也只有顾锦宸一个人才说得出来吧。
阮静幽知道这男人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谁要是胆敢反抗,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对此,她无奈又无语,只能像只受了伤的小猫咪,乖乖由他抱在怀里,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直接被抱到了阮振林和谢美莲的面前。
正厅里,除了阮振林和谢氏之外,阮大小姐和阮四小姐也早就在此等候多时。
当众人看到阮静幽竟然是被新姑爷给抱进房里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真是精彩纷呈。
阮振林不悦地皱起眉头,低声斥道:“阮静幽,你还要不要脸了,今天可是你回门的日子,你怎么能让自己的丈夫将你抱进家门?”
没等阮静幽开口答话,顾锦宸的脸上便露出几分不悦:“我娘子扭到了脚,不便走路,而且我是她的丈夫,抱她进门有什么不对?”
阮振林被挤兑得语气一窒,他可以不把阮静幽放在眼里,却不能不把顾锦宸放在眼里。
谢氏虽然也对阮静幽这行为感到不满,但为了避免顾锦宸当场发飙,她还是轻轻拉了阮振林一下,示意他尽可能不要得罪这个活阎王。
她满脸陪笑道:“这好好的,怎么就把脚给扭了呢。春红,快去房里把药箱拿来,扭伤可大可小,要是不及时治疗,说不定日后会落下病根儿。”
春红赶紧应声,转身进房,拿药箱去了。
顾锦宸理都没理自己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他轻轻将阮静幽放在椅子上,当着众人的面,单膝跪倒在地,将她扭伤的那条腿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个动作,不但让阮振林和谢氏露出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连阮大小姐和阮四小姐也张大了嘴巴,被吓了个不轻。
尤其是阮四小姐,她一双眼紧紧黏在顾锦宸身上无法离开,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痴恋和爱慕,彷彿在幻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顾小公子细心照顾的那个姑娘不是阮静幽,而是她阮静蕊。
就连随后赶进来的阮静兰也没想到自己一踏进房门,看到的竟然会是这么一幕。
这时,春红已经将药箱取了出来,她快步走到阮静幽身边:“姑爷,三小姐由奴婢来照顾吧……”
顾锦宸无视春红的存在,一把从她手中接过药箱,不顾众人诡异的眼神,慢慢褪去阮静幽的鞋和袜,捏了捏她受伤的地方,然后将药酒一点一点涂在她的脚踝上,力道得宜地给她揉捏了好一阵。
阮静幽先是疼得痛呼,渐渐的,疼痛感慢慢消失不见,涂在脚踝处的药酒发挥了药效,使得受伤的地方慢慢出现了一片舒服的灼热。
“好些了吗?”
顾锦宸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她的脚腕,问出口的语气,轻柔得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说出这句话会是他说的。
阮静幽将自己的脚丫子放在他的膝盖上,来来回回晃了几下,突然笑道:“咦,居然没有之前那么痛了哎!”
说着,她就要抽回自己的脚,却被顾锦宸一把捏住。
在场所有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个比阎王爷还要可怕的顾小公子,细心地将袜子套回了她的脚上,又很有耐心地帮她穿好鞋子,从头到尾的动作一气呵成。他全然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自顾自地忙着自己要忙的事情,彷彿屋子里这些旁观者在他眼中,连蝼蚁和杂草都不如。
脚腕没有之前那么痛的阮静幽,这才意识到她刚刚的行为有多么的放纵。她急忙将脚丫子抽了回来,刚要起身,就被顾锦宸一把按回椅子上:“你的脚刚刚扭伤了,好好坐着,不要乱动。”
“呃!”
坐着?她今天可是回府给父母请安的。试问,哪有儿女坐着给父母请安?虽然她对阮振林和谢氏恨到了极点,但该守的规矩,却不能不守。
顾锦宸冷冷看了她一眼:“难道你忘了我的规矩了?”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阮静幽旁边的椅子上,倨傲地看着房间里的众人:“皇太后早就颁下懿旨,除了太后和皇上,任何人都受不起我这一跪,我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必行礼,又怎么可能会对别人的父母屈膝行礼!”
阮振林虽然没指望王府的这位小公子给自己行跪拜大礼,但对方将话说得这么露骨又嚣张,是不是太不把他这个岳父给放在眼里了?
其他人也对顾锦宸的这番言论很是不能接受,就算皇太后真的颁下过这样的懿旨,你见了岳父岳母不下跪磕头也就算了,怎么还好意思当着岳父岳母的面摆出那么嚣张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坐着不动?
阮大小姐第一个受不了,她没好气地道:“皇太后免了你的跪,但阮静幽她……”
“你哪位?”
没等阮大小姐呛完声,顾锦宸就冷冷向她射去一道目光,吓得阮大小姐顿时噤了声。
“这里年纪大的人都没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不敬的态度跟本少爷讲话?”
“你……我是阮静幽的大姐……”
顾锦宸唇瓣微挑:“哦,之前在王府听雪阁挨了一顿嘴巴的那个女的!”
往事再现,在场的人脸色全都沉了下来。
谢氏早就领教过顾锦宸的厉害,哪敢让事态继续严重下去,她急忙瞪了阮大小姐一眼,示意她不要胡乱说话,之前被教训的经历难道她都忘了吗?
阮大小姐似乎也回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她脸色变得臭臭的,却碍于顾锦宸的厉害,终究是没敢再开口讲话。
这时,周嬷嬷向前走了几步,笑容可掬地对众人道:“由于三爷的身份比较特殊,在王府的时候,一对儿新人就是站着给王府的长辈敬的茶。既然夫家是这个规矩,那么回了娘家,也按照这个规矩来吧。”
众人听了这话非常震惊,什么?在夫家的时候就是站着敬的茶?自古以来,哪个新媳妇到了夫家,都要被长辈立立规矩,压压势头,当新人的,不被夫家的长辈欺负挤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居然还敢站着给长辈敬茶,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例啊。
周嬷嬷又继续道:“而且三爷说了,妻从夫贵,三爷不必守的规矩,三奶奶自然也不用跟着守。”
阮大小姐忍不住拨高嗓音:“那他们俩回来究竟是干嘛来的?”
周嬷嬷笑了一声:“礼数不可废,既然今天是两位新人回门的日子,三爷自然要带着三奶奶将这个形式彻底走完。”
言下之意,咱们只是回门走个过场,至于磕头行礼这样的事情,你们就甭指望了。
被顾锦宸强行按在椅子上的阮静幽,很是欢乐的欣赏着眼前这场闹剧。
她知道顾锦宸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故意给大家找不痛快,如果阮振林和谢美莲是值得尊重的两个人,他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给他们难堪。
可是在她嫁人之前,顾锦宸是亲眼看到阮家这些人是怎么往死里欺负她的,以他护短又霸道的性子,不把阮家给闹得天翻地覆,都算他良心未泯。
眼看着众人气的气、怒的怒,现场的气氛陷入一片尴尬之中,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的阮静幽突然将视线落在门口处的阮静兰身上:“呀!二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不当着大家伙的面吭一声。再怎么说,你也是今天回门的主角之一,当妹妹的,总不能抢了你的全部风头是不是。”
经她这一提醒,阮振林和谢氏总算被拉回了几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