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天须无恨我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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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惶惶寒蛩漏声长

赵飞被纤纤拉着一跑进院子,正看见风儿将手中的利刃抵在暮宇的心口上,赵飞大叫阻止,哪料想凶神附体的风儿不仅没有收手,反倒狠狠刺向暮宇,而那个痴情种子暮宇,竟然连躲也不躲,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那乌黝黝的尖利刀刃朝自己心口刺进去。

赵飞大惊失色,不顾一切飞身冲将过去,总算赶在利刃刺入的一刹那扑到二人中间,左手朝着风儿胸口击出,右手拼命推开暮宇。

风儿给打得直跌入蓝幽草丛中,一击一摔之下,晕了过去,手中仍是紧紧攥着带血的簪刃。那簪刃上的蝴蝶沾了暮宇的鲜血,在风儿跌落在蓝幽草丛中时轻轻飘落,如同落花,无人理会。

赵飞仓促之下用力太猛,自己也摔了个大跟头,爬起身赶忙先去扶暮宇,看他心口还是被簪刃扎入了二寸来深,涌出的鲜血捂也捂不住,却还是挣扎着起身要去看蓝幽草丛中一动不动的风儿。赵飞情急之下连说话都顾不得了,一个手刀干脆将暮宇劈晕。纤纤跌跌撞撞奔过来,看见暮宇前胸的白色衣衫瞬间便给鲜血染透了,人又给自己哥哥打得昏迷不醒,登时扑上去死死抱住暮宇,尖声大哭“十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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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的时候,周遭天色已黑,而我自己却是被绳索捆绑在屋外廊檐下的柱子之上。

我不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皮肉给给绳索勒得生疼,而周身更是酸疼不已。胸口里又闷又涨,憋得隐隐作痛,难受得只想咳嗽,可略一咳嗽便整个胸腔里都疼得喘不上气来。眼睛似乎肿得很厉害,那肿痛似乎能一直钻进我脑袋深处,合着眼才似乎能略微好些。还有臀腿上的新伤旧伤,也唯恐落了后,凑趣似地也跟着作痛,难过得让我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强忍了好一阵子,才总算又有力气再睁开眼。

打量周遭,才发觉这院子竟然是宇哥居住的梨花溶月,好巧不巧,我刚好便是给绑在钉死玉带凤蝶的那根檐柱上。

见屋中灯光里有人影晃动,我正要喊宇哥,忽见赵飞急匆匆从屋子跑出来,脚不沾地跑出门去,竟是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正纳闷,又见纤纤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进院来,她姐姐翩翩跟在后面,手里端着一盒子什么物什,二人直奔屋中而去,纤纤更是边走边哭,也都是瞧也不瞧我。

我挣扎了几下也挣扎不脱,便朝屋中叫道:“放开我!宇哥救我!”

喊了两声,却见大师哥从屋中出来,我一见他,登时不敢再出声。看他阴沉着脸他走到我面前,冷冷望着我,一言不发,只看得我浑身毛骨悚然。我吓得闭上眼睛,也不知自己又怎么招惹了这个煞星。

好一会子,才听他开了口:“你最好安静些,师父正在救治暮宇。等暮宇没事了,一总再跟你算账。”

我这才恍惚记起我用簪刃刺伤了宇哥,赶忙睁开眼问:“我只是刺了宇哥一下,他生我的气了么?”

大师哥没有搭理我,就那么冷冷看了我一阵,转身便进屋去了。我喊了他两声,他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屋中却只极偶尔听到有师父吩咐取用物什的声音,除此之外便只有周遭夜里的虫鸣之声。

我很是后悔。

当真是不该跟宇哥发这么大的脾气,如今刺伤了宇哥,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若是他生我的气不理我,那以后还有谁肯一直陪着我玩儿呢?宇哥也是,见我刺他怎么也不躲呢?早知如此,我就不刺伤他了。这下子可好了,宇哥要是不能陪我玩儿,我还能找谁去呢?还有,如今又闯了这个祸事,师父如何会放得过我?

我怕师父打我。

我更怕给纤纤看见师父当众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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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正一脸泪痕地在打愣,秦正杰走出屋来,却根本不理会风儿带着泪音挣扎着叫“师父”,径直走出梨花溶月而去。

风儿咬着嘴唇忍着哭,又见逸阳朝自己走过来,风儿的脸上登时现出惊恐之色,努力瞪着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死死盯着逸阳的一举一动。

逸阳也不理会她,径直走到风儿身后,解开捆绑风儿的绳索。绳索一松开,风儿浑身酸麻无力,跪倒在地上。逸阳冷冷说了句:“起来,师父有话要问你。”

风儿可怜巴巴抬起头来,竟是一脸的哀求:“大师哥,我疼……”

逸阳不语,扯了风儿起来,半扶半拖地将风儿拉着朝埋剑修真而去。

风儿给逸阳扯着进了埋剑修真,一见秦正杰板着脸,神色甚是凝重地看向自己,心里更是发虚,眼光四下逡巡,只是不敢抬头,瑟瑟跪在秦正杰面前。

秦正杰又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乌黑簪刃,眉心便是一动,再看眼前形容狼狈的风儿,眉心不由得又皱紧了三分。

这诡异的簪子怎的落在风儿手里?

风儿低着头等了好一阵子,仍不见动静,壮着胆子偷眼一看,却见秦正杰正紧皱眉头死死盯着自己,心下连叫不好,想了又想,才低声道:“师父,风儿知错了,风儿不该和宇哥吵架,还有,还有下回再和宇哥吵架,风儿再也不下手刺伤他了。”等了一阵,也不见师父发话,只好又道,“风儿这就去给宇哥赔罪,宇哥必定会原谅风儿的。”

秦正杰仍旧不语,风儿心里彻底没了底,不敢再开口,一双眼睛时不时偷瞄一下秦正杰,只盼着他脸色能略有和缓。

秦正杰冷冷盯着风儿,似是从不认识风儿一般。过了许久,方沉声道:“你可知你险些伤了许暮宇的性命?”

风儿吓了一跳,摆着双手道:“没有没有,风儿没有要伤宇哥,真的没有!我宇哥不会有事,是不是啊师父?”她急于知道答案,便大睁着一双泪痕未干的红肿眼睛看向秦正杰,见秦正杰沉着脸只不开口,又见一旁侍立的逸阳也面无表情只盯着自己,害怕之下又抹起了眼泪,“师父,风儿是不是又闯祸了?风儿当真不是故意的,风儿日后再不敢和宇哥吵架了……”

又过了好半晌,秦正杰一声长叹,有些颓然道:“也罢,这些年下来,打你也没少打,你也仍旧只是这个性子。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由着你如此,终究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只是如何安置你,我着实也想不出个万全稳妥的法子,唉——”又是一声长叹,朝逸阳摆摆手道,“逸阳,你身子还没大安,这折腾了半日,赶紧回去歇着。让澜生将风儿送去石灵洞,让她先去那里安生几日罢了。”

风儿一听之下浑身一个哆嗦,扑到秦正杰腿边大哭:“不要不要,师父饶我!风儿再也不敢闯祸了,只求师父不要罚风儿去石灵洞,风儿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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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哥也没叫澜哥,亲力亲为地扯着我往石灵洞走,一路上不论我如何哭闹求告,都只是不开口。

离石灵洞洞口还有十几步,我已经觉出里逼人的阴寒之气,身子拼了命往后退去:“我不去!我不要进这个鬼洞子……”

大师哥全不理会我挣扎哭闹,将我硬生生拉扯到洞口,向里用力一推,我一个没站稳,便跌倒在地上。

在跌倒的一刹那,我无比怨恨地看了大师哥一眼,却见他似乎是并没料到我会被推倒在地,竟然还抢步伸手要再拉住我,却停在洞口的石痕之外。

我重重摔在地上,没有能够爬起身来,因为还来不及觉出周身的伤疼,一阵咳嗽已然震得我整个胸口大痛,痛得我几乎喘不上气来。我狠命忍到疼痛略轻,才发觉口里满是甜腥之气,用手一抹,见手心里竟然是一缕血迹,便又用手背抹了几下,将嘴角的血痕尽数抹去,不想给任何人看见。没力气起身,也就干脆仍旧趴倒在地上,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哭泣。我知道没人会来扶我起来,我想哭多久就可以哭多久。

哭了好一阵子,听得大师哥冷森森的声音:“风儿你听仔细了:没有师父吩咐,不准你跨出这洞口石痕半步。无事不准在前洞逗留,不准……”

我看了一眼那黑沉沉的石洞深处,只觉得恐惧非常,放声哭道:“大师哥,不要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怕……”

大师哥却全然不做理会,照本宣科地说了一大套不准这不准那的规矩之后,最后是一句:“你好自为之罢。”顿了顿,将一个白色小瓷瓶和一个水囊放在石痕以内,“这‘七鹤紫珠丹’止血止疼,你每日早晚各服用一颗。一日只有一餐,你今日只能饿着些了。”说罢转身要走,却又忽然停住,脱下他身上青袍,甩手抛在我身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恨他狠心将我丢在这里,不肯去拿他丢下的衣裳。可最终还是耐不住这洞中的阴寒,咬牙拾起那衣裳裹住身子,却仍是觉得寒气逼人,那刺骨的阴寒随着呼吸进入体内,连五腹六脏都瑟瑟难熬。

前洞不过七八步见方,要经过一条曲折数次的廊洞方进入一片幽黑的内洞。我摸索着在向内走了十几步,便吓得仍旧退回前洞,可又怕给大师哥或是师父看到,只好又折回头,犹豫半晌,只好拣了前洞与曲折的廊洞交接的第一个转折处,蜷伏在石壁旁,想来落了单的小兽也许就和我此时的境况颇为相似罢。

就着冰冷的水,咽下一颗止血的丹药,五腹六脏更是给冷了个通透。我也说不清楚到底周身到底哪里更痛,渐渐便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我仍在抽抽噎噎地哭泣,只希望天永远不要黑下去,也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我被寒气冻醒的时候,睁眼只见周遭一片黑暗,全然不可辨物,耳边除了风声虫鸣之外,再无其他声息。我恍惚中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想起自己这是被困在石灵洞之后,我才顿觉又惊又怕。

摸索着冰冷的石壁,我磕磕绊绊地走到前洞,只看到洞外月光淡淡,树影婆娑,更是全没有没半个人影。一时越发觉得可怖,再一想见那黑漆漆冷森森的后洞,周身更是一团冰冷,看着眼前那一道几乎隔绝了生路的石痕,只觉无助到了极点,扯开喉咙只是放声大哭:“救我……不要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怕……求你救我啊……”

我一直哭喊到喉咙都沙哑了,这哭叫嘶喊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终究也不见有人理会。

也顾不得大师哥说不准在前洞的规矩,反正我是不去那黑咕隆咚的后洞,打死我也不去!于是只好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用大师哥的青袍死死裹住,勉强倚在石壁旁。我心里害怕,就用那青袍的袍襟裹住头脸,却不免更觉害怕,只好又钻出衣服,看着黑漆漆的周遭,惶惶然眼巴巴只盼望着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