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往村子里面走。
应该找于天光谈谈。
谈谈为什么陈乔斌院子里发现的烟蒂上,会有他的血。
路上碰见陈乔斌和于菁菁在路边说话,陈乔斌问于菁菁现在还有没有在看书,有没有在温习功课。
于菁菁都点头。
这是个漂亮的九岁女孩,漂亮到有点接近恐怖的味道。头发乌黑顺滑,齐耳剪断往里弯曲,流海与眼睑齐平。眼睛漆黑明亮,皮肤如凝脂。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保持某种内敛淡定。
自她继母死后,她一直住在于天光家里。
她的继母属于A类死亡,那个电视台的记者田明,也是A类死亡,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虐待这个九岁的女孩。
4月1日于成林死亡的那个时间,于菁菁在现场,照片上有拍到她的样子,睁着漆黑的眼睛看尸体,表情里没有害怕和惊慌。
日韩恐怖片里经常有这样的角色,年纪不大的孩子,不幸的家庭环境,漂亮的面孔和永远淡定的神情。
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她才九岁,能干些什么?
如果信鬼神,信灵异,信怨念,信转世复仇,那么一切都可以简单解释。
可惜我只有一半信。
另一半不信。
我不愿意这个女孩在这场连环命案里面,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真的不愿意。
我们走近他们,打招呼,微笑。
这个九岁的女孩仰着脸看我们,不言不语也没有笑容,那么宁静的表情,微薄的阳光里,灿若明星。
然后我们看见于天光从岔路处走来。
于菁菁奔跑着迎向于天光,拉住他的手。
他们站在离我们差不多五米远的地方看看我,看看常坤。
隔着差不多五米远,都能闻到于天光身上那股浓重的中药香味,这是一个无时不刻都带着中药香味出现的男人,连同家里,都无处不弥散中药香味。他说他的胃不好,在用中药调理。我每次闻到他身上的药味都有一种矛盾而又模糊不清的念头,总是在想,他每天煎着的那些中药,会不会是致人死命的毒药。另外又在想,他怎么就不担心什么时候,凶手在他每天喝的中药里洒上一把毒药?
警~察驻村的时候,没收了他所有的中药西药,不准他再行医看病,之后都是他开单子委托警~察从山下把他要的中药带上来,都是养胃的药,没有任何问题。
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我总觉得有种模糊的不对劲。
大概就是所谓的直觉,没道理可讲。
然后,于天光朝我笑了一下。
千真万确,于天光朝我笑了一下。
很意外。
意外得让人措手不及,难以应对。
所有人都知道,于天光排斥警~察,排斥一切陈家坞以外的人,对谁都不说半句多余的话,对谁都没个笑脸。
可是现在,他真的朝我笑了,温和笑意,稍纵即逝,但是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我被吓到了。
因为陈乔斌在场,我们不便询问于天光关于烟头上血迹的事情。
于是看着于天光牵着于菁菁的手往家里走。
我们看见于天光左手虎口处有一道伤,应该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不是太深,但很明显,伤口处的黄色应该是碘酒反应。
应该可以猜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于伟和于天光翻墙进入陈乔斌家的院子,潜在窗跟低下往里偷窥,期间于伟抽了两根烟并将烟蒂丢在地上,而于天光的手在漆黑中被什么东西划破,有一滴血恰好滴在了于林新留下的烟头上。
陈乔斌家的院墙上,插着一圈碎玻璃,像很多人家做的那样,为防止小偷爬墙的措施。
于天光的手,很可能是在爬墙的时候被碎玻璃割破的。
但有三个问题。
问题一:于伟和于天光是一起进入陈乔斌家院子的,还是一前一后伺机进入的?
问题二:他们想干什么?
问题三:当时陈乔斌正在做什么?
陈乔斌跟我们打了个招呼,说两句闲话,转身回家去了。
我们准备追上于天光。
可是后面突然跑来一个警~察。
一个穿着警服的,我们从来没见过的警~察,向我们狂奔而来。
连常坤都一脸吃惊,不知道那个一边喊常队长一边往我们疯跑而来的年轻男人是谁。
那男人跑到我们身边,喘了一会气,把帽子拿下来,用手背擦汗,说:“村口出事了,常队长你去看看。”
我们拔腿往村口的方向奔。
我快要累死了。
这一天好像都在奔,不停地奔。
奔到村口,看到给陈家坞送生活物资的车停在路边,几个工作人员乱成一团,两个站岗的警~察安抚了这个又去安抚那个,手忙脚乱。
我感觉全身发凉。
我担心又有谁死了,我真他妈再也不想经历死亡场面了,那种恐惧和茫然无助,这辈子都******不想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