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宇新盯着石玲的尸体看很久。
很悲伤的表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么悲伤的表情。
就好像他是石玲的亲人,或者说就好像石玲是他特别特别重要的人一样。
可事实上在跟石玲相处的过程中,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淡漠,石玲甚至非常不喜欢他,他也尽量避开石玲。
可他现在的悲伤也不是装出来的。
甚至有眼泪。
眼泪滴在石玲身上,很大滴很大滴。
然后他擦掉眼泪,抬起脸来,看着我,很认真地说:“石玲也是复活的雷夏人,对不对?”
“对。”
“那就行。”他说着,一把抱起石玲的尸体,走向一具空着的棺材,小心翼翼把她放进去。
然后又上演刚才在梁胖子身上上演的那一幕,衣服消失,伤口愈合,肚脐眼里长出藤蔓,身体被绿叶覆盖,嘴里开出白色的往生花。
我不知道付宇新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我只知道,不管是不是这样做,石玲都已经死了,彻底死了,身体和灵魂双重意义上的死亡。
即使有一天,石棺里的这具尸体能够附身到另一个女人身上,那也仅仅是雷夏人复活,借用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体,而石玲,根本不会再存在。
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捂着脸,开始哭。
我想到石岩脸上横生的皱纹和苍莽的白发。
我不知道如果我能活着回去,该怎样告诉他说,石玲已经死了,连尸体都不能带回家。
然后我猛地想起常坤,疯了一样爬起身往前面的门洞处冲,三个门洞,不知道他刚是从哪个进去的。
现在没时间冒险,可是不冒险又没有别的办法。
付宇新追上来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把刚才的情况跟他说明。
我没有说是常坤开枪打死了石玲。
他对石玲的死所深切怀有的悲伤让我感觉害怕。我说常坤跟石玲一起出现,然后不知道是谁开枪打死了石玲,又劫走了常坤。
付宇新让我呆着别动,他走进一个门洞,用手电细细地照,走到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折回来,换一个门洞,走进去细细地照,然后再折回来,拉了我的手往第二个门洞里拖。
血迹。
有血迹。
在大厅里的时候常坤额上的伤口不是非常厉害,滴到地上的血只有几滴,但进入墓道以后,血迹突然加重,成手臂粗的直线型在地上拖过,应该是被劫入墓道以后他挣扎,对方给了他狠命一刀。
能流这么多血的,只能是刀伤。
问题是,伤口的位置在哪儿!
我的手开始抖,腿开始抖,整颗心都开始抖,一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一片恍惚和时空交错的错觉。我猜常坤已经死了。我猜他已经死了。陈金紫玉那么凶狠。他原本就已经受伤,又在猝不及防之间被劫。没有多大生机了。他开枪射杀石玲,石玲是复活的雷夏人,陈金紫玉也是复活的雷夏人,陈金紫玉会杀了常坤的。
她会杀了常坤的。
或者,她已经把常坤杀了。
越想越怕,越怕越狠,越狠,跑得越快。
血迹一路延伸。
一路延伸。
然后,前面是门洞,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