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啥破烂玩意儿?”诺达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伸手念起了一只蝴蝶结,“这怎么看着像卡罗城的东西?还是最便宜的那种。”
扔在一边以后,他随手一划拉,拿起了一条项链,抬眼瞅了瞅,“这个看着还可以嘛,就是我觉得怎么有些——”
他的话突然止住了。
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家伙两眼瞪得直直的,瞧着手中的项链呆滞的像个木头人。
随即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猛然拿起了中间的挂饰,动作熟练地一按上面的宝石按扣——“咔哒”一声,一个小小的银质盖子应声而开。
“这…这…”
诺达的手紧紧握住了项链,双眼无神的望向了前方,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他、又有些晕眩一般向后退了两步,嘴中喃喃出声,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诺达?”
许多抬起头,伸手一把抓住了诺达的小臂——因为他看起来似乎还有继续后退的趋势。
不过这个动作让诺达似乎从梦中惊醒一样,他的手突然铁爪一样捏紧了许多的小臂,声音比平时还大了几分道:“这项链是从哪儿来的!?”
他的神情似乎很激动,不过能看出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满是茧子的手紧紧的攥着那毫不起眼的项链,许多目光移到了上面,却是也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是诺达一直带着的项链么?!
许多突然一拍脑袋,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别激动,”许多没有立刻去问什么问题,而是马上让诺达从激动地情绪中平复下来——在这种情绪激荡的情况下人是很容易做出不理智举动的,许多第一时间要杜绝这种可能,“放松,看着我。”
诺达的眼睛因为情绪激动而不由自主的左右看着,看上去像是焦虑症患者一般,许多起身将他按到了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上,结果诺达刚坐下就触电一样蹦起身来,一把拽住了许多的脖领,眼睛直直的看着许多道:“这是哪儿来的!快说啊!”
许多面无表情的挥挥手,示意旁边的道根和希尔娜不要做什么别的举动,眼睛看着诺达低声道:“冷静,你低头看看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诺达似乎魔怔了一样,他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大而青筋暴起,但是胳膊却是在不断地颤抖着,听了许多的话,他习惯性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即一个激灵,猛然松开了许多。
“呼哧…”
诺达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低着头像是跑了几百里地一样喘着粗气,双手紧紧地攥着,对面的道根和旁边的希尔娜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诺达有过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候,均是愣住了。
“诺达哥哥怎么了…?”
萨莉雅躲到了许多身后,小手拽着许多衣服的后摆,露出了脑袋看向了诺达。
“道根,这串项链的来历?”许多替诺达问出了问题。
道根愣了愣,拿过这枚项链,随即答道:“我记的很清楚,它是这些饰物里用的材料最贵的,属于一位美丽的精灵女士。”
“那她现在怎么样?”
诺达的身体猛的扑到了桌子前面,要不是许多眼疾手快拽住他,估计会将桌子撞翻!
“罗利尔在上,你这是疯了么?”
道根被诺达野兽一样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仰了仰。
“她很好,没有哪里比岩锤部族更安全了。”
道根的回复让诺达的身体一下子定住,随即他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串项链被紧紧的贴在了胸口,嘴中叨念着:“月亮女神保佑..月亮女神保佑…”
“让他静一静。”
许多和诺达呆了多久?能让这家伙惊成这样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过现在问的话估计他说不出来什么,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很容易语无伦次的。
他伸手招过佣人,为诺达倒了杯水,这家伙很配合的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却是坐在那里两眼发指的看着手中的项链,根本不说话了。
希尔娜也是有些发懵的看着诺达,又看了看许多,许多却是握住了她的小手,示意没有事情,而萨莉雅则是好奇的望着,躲在了许多身后,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诺达。
“这是凯瑟琳的项链。”
诺达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气喘,似乎还没从激荡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卡罗城的家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因为那里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诺达低着头,按开了那个项链的小盖子,“这是我妹妹凯瑟琳的,她在我一次出任务回来之后失踪了,后来卡罗城官方宣布了她已经死亡。
而这串项链,是我当初用当佣兵头三个月结余的薪水为她买的。”
诺达的声音很平缓,似乎在回忆着他心中的伤痛。
他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脖子,摘下了自己那从未离身的项链——这个项链和道根拿出来的项链十分相像,不过看起来做工粗糙了一点。
“她身体一直不好,不听我劝说总是去卡罗城四周采草药去卖钱,这是她积攒了不知道多久才买的,我仍旧能记得她当初将项链拿给我的时候,我狠狠地说了她一顿。”说到这里,诺达竟是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
泪水滴滴答答的顺着指尖的缝隙流到了地面,这个总是一脸嬉笑的家伙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脸,诺达眼睛通红的继续说道:“她哭了,跑向了远方,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瓦萨琪夫人的店是她最喜欢去的,不过她只敢远远的看看那橱窗,在她还小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说:‘哥哥,我想要那个裙子!’,但是长大后她知道那一件裙子可能是我十几年的薪水,就再也没有提过。”
“告诉我这是真的,她还活着…”
诺达抬起了头,那因为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而变了颜色的面庞此刻泪水横流,他狠狠的咬着自己的牙齿,看向了许多。
许多看了看道根,矮子似乎被吓到了,木讷的点点头——而许多则是拍了拍诺达的肩膀道:“兄弟,都是真的,凯瑟琳真的没有事。”
诺达听后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使劲擦了一把泪水,随即猛然站起身道:“我要去找她!”
“道根和我正在商量这件事,”许多示意他不要冲动,伸手把他按回了椅子,“既然如此在他那里还有不少一通被捕奴队迫害的女孩子,如果可以的话,你和道根一起去一趟岩锤部族,将她们直接带回曾经的家里吧。”
许多本想说自己也跟着去的,但是如今他已经是一位领主了,巨魔的事情还需他来指挥,哪里能自己丢下这个摊子不管?
“我去收拾东西!”
诺达头也不回的跑向了自己的房间。
“道根,没问题吧?”许多仔细想了想,算了一下路程和他们途中可能遇到的事情,“四十名士兵跟随你们,女孩子回去的时候需要保护,你们两人不够的。”
“罗利尔在上,没有问题!”
道根也是没想到自己要找的目标竟然已经跟自己扯皮了快半年了,心中也是微微有些激动——毕竟部族长老的任务可是非常重要的。
“资金的问题我找罗比给你拨款,不过还有一些事情,我需要跟你细谈一下。”
道根的本事许多可是见识过了,岩锤部族擅长锻造,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不过困难也不小,因为矮人从来都是不世出的,虽然岩锤部族相较于另外两个部族来说稍有改观,但是能否顺利合作,还是得看道根了。
许多把几份备份设计图纸递给了道根,两人低声谈论了几句便各自回房间了。
第二天,整装待发的小队便直接向着矮人领地——北部加尔拉斯山脉的卡加斯山进发了。
队伍的成员包括了四十名奥迪托雷的驻军,携带了足够的辎重以及备马,在许多依靠脑海中的记忆画出的详细地图指引下出发了。
“这么大?”
查纳克眉毛扬了扬,看向了摆在桌子上的巨弩,芙罗拉跟在了他的身侧,眼睛却一直瞟着那张摆在一旁的信纸,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里是西塞梵尔宫后的演武场,也算是近卫军平日里操练的地方——不用说,这里一切都以“宽阔”为准则,靠着皇宫内部一侧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而从走廊向演武场看去,则是足有一平方公里的整洁广场,在演武场的尽头则是高大的围墙,如果站在围墙上,能看到下面落差超过二百米的悬崖——这是希利亚斯城后方的天险,自古以来便没有敌人能从这里、或者敢从这里进攻。
查纳克换上了一身紫红相间的衣袍,天气已经转暖,衣服上已经没有了那看起来臃肿的皮毛部分,“剑皇”亲手拿起了巨弩,感受了一下这惊人的重量,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看向了旁边的近卫军总长——洛伦兹将军。
“信上说它的使用方式应该是这样——”洛伦兹指了指弩的前段,查纳克会意的将弩给了这位有着八阶实力的忠诚将军。
“咔吧”一声,支架被打开了,整个巨弩支在了桌子上——因为这是许多为巨魔准备的型号,此刻身高不到一米九的将军拿着它显得有些笨重。
一同送来的信纸上说明了上弦和瞄准方式,将军很快上好弦并为查纳克大帝讲述了一下——而当这位九阶剑士、同时也是帝国的君主拿起这柄弩,并准确的击中了两百米外设置好的箭靶时,也是少有的愣了半晌。
他很快进行了连续的击发,从一连十发弩箭射出,查纳克大帝的面色愈加凝重起来。
“信拿过来。”
芙罗拉立刻把那张薄薄的信纸递给了父亲,想看看内容,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老皇帝没有在意女儿的动作,接过信件细细的阅读了一番,却是抬起头对着洛伦兹将军道:“设计图纸一并送来了?”
“是的,陛下!”
查纳克点点头,却是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芙罗拉瞟了瞟许多写的那封信,心中虽然很想拿过来看看,可是脑海里却是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看什么看?他写的跟你有什么关系!?”,犹豫了半天,公主殿下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想要拿起来看的欲望。
“他可以说是个天才,”查纳克端着这柄巨弩,将摇杆插在了上面,摆放到了芙罗拉的面前,“你试试。”
芙罗拉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接了过来。
她从小接受训练,力气比看上去要大不少,虽然胳膊纤细的像是柔弱无力,但是比起普通人还是要强很多的。
公主殿下在父亲的示意下很轻松的上了弦,这让她在吃惊的同时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像你这样实力的人都能拉开威力如此之大的强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查纳克从女儿手中拿过巨弩,做了一次四十五度的仰射——箭矢竟是插在了五百米外没有箭靶的地面上!
“守城的时候,我们拥有了别人所永远无法想象的进攻距离,进攻的时候,对方至少会至少多出两成的阵亡率。”
查纳克将巨弩放在了一旁,“只因为一张设计图,能避免更多的人战死,能让敌人士气受到更加严重的打击,圣兰斯的军队甚至可能从此能因为一样武器而闻名于大陆。”
圣兰斯的军队以重骑兵的无匹威势而闻名,不过查纳克认为,如果让骑士团面对配有这种弩的军队冲锋,恐怕战损比会拉升到一个自己根本无法接受的地步。
“父亲,他的要求…”
芙罗拉想起了信中许多写下的话语,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没有要求,不是么?”查纳克指了指身后的走廊——也就是西塞梵尔宫道:“他没有提任何要求,一切由我自己决定给他的奖赏,听起来是不是很幼稚?”
查纳克笑了笑,继续道:“当然,你也许会认为他很聪明,因为看似把选择权扔给了我,这样会让我觉得他很懂事?”
“他似乎不是那种人,父亲。”
“哦?你说说,他是哪种人呢?”
查纳克并没有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女儿,反而是背着手看向了远处。
“他…他似乎总是成竹在胸,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条不紊的,给我的感觉他是从来不会和人斗什么心计的,因为他对那种东西似乎很不屑…而且他好像一直很自信,却又和斯图那种完全不一样…他好像无时无刻都有着那种信心似的。”
芙罗拉皱着眉头想着自己和许多接触时的种种印象,当初自己的任性似乎面对许多时毫无作用,他的任何行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自己根本不能改变分毫。
当然,除了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时。
想到这里,公主心里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悸动——那种有人保护自己的感觉似乎很让人陶醉呢。
“我的女儿,再说下去估计你都想嫁人了吧?”
查纳克回过头,却是笑着看向了自己的女儿——这一下可把芙罗拉说的脸红了,公主殿下不自然的动了一下身体,眼睛有些躲避着不敢瞧自己的父亲。
在感情问题上,公主殿下似乎还是没什么进步。
“傻女儿,有空考虑一下吧,你也不小了。”
“考虑…什么?”
“考虑出嫁的问题啊,什么时候想好了,就告诉我,”查纳克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你的婚礼我可要好好操持一下。”
“我…的婚礼?”
芙罗拉公主愣住了。
白雾一样的云彩从身旁呼啸而过,高空稀薄的空气让飞行愈加困难起来,冰冷的寒风从身旁掠过,巨大的翅膀猛然扇动着,迅捷的飞驰而过。
巨龙飞行时卷动的云彩都发生了变化,天空中出现了奇特的一幕——那就是在一道黑影飞过后,白色的云彩被气流卷成了一朵朵奇异的漩涡,看起来有意思的很。
不过注定这些云彩是无法让人看到了。
卡罗琳娜向下看着,层峦叠嶂的山脉出现在了视野中,远处,一个微微冒着红光的火山口隐约可见。
那里是大陆北端的加尔罗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