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利亚斯城。
深夜。
卡罗琳娜呆呆的坐在地上,眼角的泪痕似乎很久没有拭去,面容黯淡而无神。
她双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空间戒指——戒指中收纳着巨龙奈里奥斯的龙首。
一连三天,卡罗琳娜一直是这种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她的世界已经因为奈里奥斯的死而失去了颜色——博丁纳尔和西斯确实没有料到这位上位龙族会如此失态,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都没有说出口,因为自始至终卡罗琳娜只是淡淡的对着他们说了一声“请让我一个人静一会。”便不再理会这圣兰斯帝国的君主和第一魔导师了。
通晓事理的老皇帝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拦住有些恼怒的老友,两人便把卡罗琳娜留在了这个院子中离去了。
卡罗琳娜深深地陷在了自己的回忆中,根本无法从那痛彻心扉的悲痛中缓过神来,直到现在,她还不愿意相信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家伙就这么回归龙神的怀抱了。
夜晚的秋风轻轻吹过她深红色的裙摆,卷起几片落叶。
卡罗琳娜轻轻抬起头,望着那漫天的星辰,却是慢慢的站起身来。
苍白的面庞透出了一种世人从未见过的柔弱,长长的睫毛轻轻的眨动着,泪水无声的划过面庞,她突然开口,用那龙族特有的音调轻轻吟唱道:
“但愿
有一颗暮色之星
永远照耀着你
即使黑暗降临
你将揣着那真诚的心
孤独地上路
离家的路途有多远
黑暗已经降临
相信,你会找到那归家的路
黑暗已经降临
如今希望在你心中不泯
但愿
那阴影的笼罩
将永远消逝
但愿
你足下的旅途
走向光明的天日
当黑夜逝去时
愿你起身迎接朝阳
黑暗已经来临
相信你会找到路径
黑暗已经来临
如今希望在你心中不泯….”
卡罗琳娜望着那天空中代表着龙神的闪烁的星星轻轻吟唱着,悠长而带着龙吟的轻柔嗓音带着不曾有过的沧桑,她的歌声像那缓缓流过的溪水,清晰却又柔和的传遍了整个希利亚斯城。
行人们听到这飘渺却又清晰,纷纷驻足,望向了那建在半山腰处的西塞梵尔宫,而皇宫内则更是静谧一片。
博丁纳尔大帝眼神闪烁的坐在那至高无上的王座上,议事厅正在觐见的几位重臣却是惊诧的四下望着,却不知这歌声从哪里传来。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老皇帝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什么话也没说,瘦弱的身子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望着卡罗琳娜所在的方向沉默不语。
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卡罗琳娜停止了歌唱,而是轻轻的将那空间戒指郑重地戴回手上,缓步走向了院子的边缘。
眼看眼前无路,她的脚步却踏入虚空,身形逐渐升高——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台阶在她的莲足之下一般。
渐渐的,她的身形跃出了那堵矮墙,随后是整个皇宫、希利亚斯的城墙。
西斯站在魔法塔顶的办公室内,背着手看着那卡罗琳娜渐渐飘远的身影,却是和老皇帝一样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挥动魔杖,重新恢复了整个西塞梵尔宫的防护魔法阵。
“我的世界不允许你的消失,不管结局是否完美。”
卡罗琳娜那决绝的背影,义无反顾的向着西博尔的方向飞去。
她的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希望——那就是找到许多,问出奈里奥斯和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圣兰斯帝国南部。
科特里尔郡。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亲爱的克里维。”
说话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头发隐隐带着白丝,却是从内而外散发着那与年轻人比也不遑多让的精气神。
“巴顿侯爵,科特里尔的风总是这么温暖,谢谢您热情的款待。”
克里维不卑不亢的行了礼,摘下那镶有三条貂皮的软帽,随手递给了身旁的下人,不等巴顿说话便极为随意的坐在了座位上。
克里维,帝国伯爵,领地与巴顿侯爵的科特里尔郡相邻。
他看起来比巴顿年轻不少,正是大有作为的年龄,棕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疏在脑后,一双警惕而机敏的眼睛格外明亮,下巴上有一撮山羊胡,一看便知是一位精明人物。
圣兰斯帝国的东南边是科特里尔郡,这里与巨魔栖息的阿祖拉丛林接壤,属于帝国边境的领地——因为一直以来的赫赫功劳,巴顿才成为了帝国目前仅存的唯一一位侯爵。
侯爵并没有对伯爵和其他贵族的直接领导权,而是因为其在边境的卓越贡献而拥有的荣誉称号而已。
圣兰斯的上一任国王亲自将巴顿提名为侯爵,以示国家对这位镇守边陲的重将的信任和鼓励,但是自新任国王——也就是查纳克大帝登基继承后,便再也没有提名过任何侯爵,甚至连伯爵都少得可怜。
同时,这位皇帝似乎对于贵族有着过多的权利而不太感冒,在他统治帝国的三十年内,贵族的特权被一减再减,当贵族们幡然醒悟时,却发现自己就像那被温水烹煮的青蛙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种种特权。
当他们纷纷站出来,想要联合起来向皇帝施压夺回这些权利时,却被一场血腥的政治清洗齐齐斩杀。
自那以后,帝国再未有人敢和博丁纳尔大帝唱反调。
巴顿侯爵作为老牌贵族,自然明白那位皇帝的意图,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静静的蛰伏在了帝国的东南角。
当初敏锐的政治嗅觉救了他一命,否则整个圣兰斯帝国在这时是没有侯爵的——当年那场令所有贵族谈之色变、令所有史书不得记载的浩劫中光是伯爵头衔的大贵族家族便被永久的削去了六个!
克里维伯爵也算得上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和巴顿一样,他通过各种卑鄙手段和背叛保住了自己的爵位。
近日,老皇帝身体有恙的消息不断传来,并且被一遍遍的证实,虽然不明白有着“剑皇”之称的大剑师查纳克大帝为什么会在身体上出了毛病,但是这些蛰伏的毒蝎们纷纷嗅到了那暴风雨前的味道,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了相互之间的拉拢与打压,只为在那倾盆暴雨到来之际能多分一杯羹。
正如那些帝国其他的大贵族们一样,克里维找上巴顿,两人之间谈论的话题无外乎两个字——利益!
“查纳克要举办寿宴?他今年多大?八十八,为什么在这个不是整数的岁数举办寿宴?”巴顿坐在扶手椅上,抚摸着手中的戒指说道:“你没有察觉出什么么?”
“咱们离着希利亚斯太远了,消息传到这里都迟了不少,要我看,估计又是给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造势吧。”克里维翘着二郎腿不客气的说道。
查纳克大帝膝下一子一女,却无奈那今年四十岁的儿子成就根本无法和他的父亲相比,如果客观来说的话——“平庸”二字更加恰当。
贵族和王权之间的争斗,重点只有一个——权力。
博丁纳尔不断的削弱圣兰斯贵族阶级的权利,这已经让一众贵族心头憋火,而这次反常的寿宴,到底用心何在?
“邀请函没有送过来,哼哼,我看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巴顿眼中冷芒闪烁着,“估计要出点什么大事了,你有什么别的消息么?”
克里维听了这个明显很感兴趣,揪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答道:“西博尔领的维多利亚,克里姆特的加尔,耐隆的乌索里,还有…那个北面从来没有露面的加查林好像都接到了邀请函,所以我今天才会过来问问你,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稍安勿躁,你有没有听过另一个消息?”
巴顿侯爵声音低了下来。
“说。”
“兰巴斯的特使已经进入了圣兰斯。”
“兰巴斯?光明教廷的那帮疯子来干什么!?他们除了会煽动信徒造反暴乱以外还能干什么?”
克里维对教廷十分不满,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抱怨了几句,不过这也只是老朋友之间的扯皮,他很快恢复了沉稳的样子,随即试探性的问道:“难道…是光明牧师?”
“知道就好,不要乱说。”巴顿很满意克里维的机敏,点点头继续道:“我留在兰巴斯的探子没有得到更多信息,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件事是教宗钦点的。”
“哼,那个老头子这几年和教廷修好关系,看来就是为了该用的时候能用上人啊!”克里维身子向后仰了仰,却又似乎觉得不太舒服,重新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问道:“难不成——是为了治疗什么?”
“坊间有消息说查纳克最近三个月从未出国皇宫,甚至连西塞梵尔宫都没有踏出过一步,你说呢?”巴顿公爵的声音透着寒意。
“那接下来?”
“兰巴斯的特使误入了克林姆之森,再也没有出来。”
“杀了他们?那是使节啊!”
“要记住,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
巴顿公爵毫无感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