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奇。
情人节后,我已经有整整四个月没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有时候不想,就觉得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根本就不那么重要。
可是再听到声音时,还是很难受,像触动内心深处那根快要崩断的弦,点点都是痛苦。
“你还好吗?”他问得很平静,若非之前的沉默,我会认为他真的是在和路人甲说话。
“还不错。”我回答的亦是冷淡,却比自己想像中来得镇定,“我帮你叫小仔。”
“嗯。”
我对李沛霖尴尬地笑笑,她显然也很惊讶,一脸诧异的表情。我却觉得这个时候他打电话来实在很正常,卓奇和白翟的感情素来都是很好的。
轻轻叹了口气,我没再说话地直直走到白翟面前,沉稳地把手机递了过去:“是卓奇。”
白翟微微一愣,才从我手中接过手机,不冷不热地甩出一句:“什么事?”
他的冷漠多少让我稍稍愕然,毕竟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非常的尊重卓奇,从来不曾用这样的态度面对。
白翟并没有避讳地在我面前打着电话,但话语多是“嗯”、“哦”、“对”或者“知道了”一类,很是敷衍。
尽管我有些好奇,但对方毕竟是卓奇,我多少有些尴尬,因此对于他们的谈话也没有久听,顾自离开去厨房摸东西吃。
龚千夜正在厨房里忙碌,套着围裙的他颇有一副主妇模样,让我不禁笑道:“千夜,以后会是个好老公。”
龚千夜自然对我的比喻狠狠鄙视,然后很无心地问了一句:“谁打来的电话?”
“……卓奇。”
平平淡淡两个字,我说得也很冷静,可没想到杀伤力却是那样致命。
龚千夜被雷劈中似的,手上的盘子一下落了地,要不是我发挥有生以来第一次机敏,恐怕就会损失一个价值五十块人民币的盘子。
惊出一身冷汗。我没好气地送了龚千夜两白眼,至于吗?我早就知道他有事瞒着我,前段时间没问,难道今天这种时候会追着问吗?
万一摔破了,我肯定和他没完!因为澳洲的厨具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特别的贵。杂货店里的虽然便宜些,但是质量差的让人想翻白眼。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些餐具都很重,是我辛辛苦苦从城里背回来的,我容易吗我?
我对龚千夜狠狠地一瞪眼:“小心一点!”
“抱歉。”
“没什么,你别太在意了。今天是白翟的生日,我不会勉强你说什么,放心。”我把盘子递还给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表情的紧绷,折腾的皮肤都好不舒服。
其实这么久都没有催促他,不是因为心软,也不是因为忘记,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连自己也有些想逃避。毕竟我和卓奇已经分手,事情又过了那么久,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真的需要追根问底吗?
可是,龚千夜却开了口,而我也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向钢针,一枚枚地刺进我的心:“卓奇他……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
我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勾起了嘴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有一些事其实隐隐可以感觉到,却硬是自己回避的。因为和卓奇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不管是去付出还是被照顾,都让我觉得温暖,所以很多隐隐不安的感觉,都被刻意地抹去。
然而最终,在我们分道扬镳之后,还是不得不面对。
“……”
“对不起……”
“……”
一室滞然,空气都仿佛凝结。
这里的寂静,仿佛和外面的喧闹,自然而然地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们在这里,他们在那里。
生活,真像一出天杀的狗血剧。
最后开口的人,是我。既然事情因我而起,我也义不容辞。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这样笑着,心里明明很不安,很难受,仿佛就要窒息:“干吗这样?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不喜欢却还要和我在一起的人,是卓奇。”
龚千夜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却如同一道利刃。
我想了很久,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其实我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因为过得很开心,就不想仔细想。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是一个因为胆小而迟钝的人。”
我不否认自己的虚荣,卓奇的光华如此美好,和他在一起,让我受尽了羡慕的眼光。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浪漫,即使只是一件小小的礼物,也会包装得让我惊艳。他更是那样细心,对我的呵护亦是无微不至,在我想到什么之前,他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那些年里,我真的觉得自己像个公主。卓奇总是那样沉默地笑着,即使感觉自己走不近他,也不会不安。因为每每回头,就可以看到他温和的眼眸,那样包容地望着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太过美好,浅浅的天空,细细的白云,淙淙流逝的时间,以及被温情一点点浇灌出来的依恋。从卓奇握住我手的那刻起,我和他仿佛就开演了一场浪漫至极的纯情电影。
眼泪有些失控地想要流泻,嘴角却忍不住地上勾。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却没有感觉到嘴巴的张合。
我说:“我并没有觉得后悔,因为和他交往的那些年,很快乐。不管他是什么动机,都没有让我伤心,我谢谢他,也祝福他。你不用担心。”
然后我没有等待地走了出去,在踏出厨房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插着手站在角落的白翟。半没入黑暗中的他,显得有些阴郁。
我没有停下脚步,想要擦他而过。白翟却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将我拉了回去,然而仅仅只是在我的鼻梁上,轻轻地架上一副墨镜,便转身走了出去。
我摸了摸镜架上的Logo,是GUCCI。他竟真的听从了我的无理要求……
我默默地望着他清瘦的背影,仿佛也能感觉到背后微热的视线。
进退,两难。
这一晚,诡异的开心,没有被之前的事干扰。
主要的原因是白翟的新同学中,有一个特别的能言善道,会炒气氛。他的长相虽不出众,但显然很能讨人欢喜,冷笑话暖笑话一个接一个。
李沛霖都笑开了花,上了妆后显得格外的漂亮。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她的用心,总之那笑容如同三月春风,让人的心都暖了起来。她很快成了名副其实的热门人物,整个人下了点小酒,就跟着high。
整个party因为这两位的存在,氛围好到不可思议。白翟一直笑着,温温的显得心情不错,完全看不出有怪异。而龚千夜素来比较诚实,又或者是因为我太了解他,反正我能很明显地看出他的低落。
我是个很容易转移注意力的人,尽管有些担心他,但很快因为李沛霖的带动转移了注意力,转而就笑得像个二百五似的直拍桌子。
可能也正因为这样,我的心情一直很不错。乃至散场后白翟偷偷溜近我的房间,我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弹,反而大大方方地和他一起到院子收拾残局。
李沛霖也跑出来帮忙了一阵,顺道汇报了下尼克和龚千夜的情况,这两位爷儿们因为忙碌了一整天,都累得不行,倒头大睡了。她其实也就是出来走个过场,把那点喝出来的high劲儿消磨消磨,没多久就打着哈欠回去了。
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我和白翟。
我原本以为自己多少会觉得有些尴尬,可事实上除了筋疲力尽,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收拾不到一半,就很没形象地往草丛上一倒,认命地轻叹:“我不行了……”
“呵呵,那要不要出去走走?”白翟推出那辆已然被胡谷雨卖给尼克的单车,帅气地往后一指。
我已经累得很不想动了,可想到自己买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只好又爬起来,颤悠颤悠地跳上后车座。
白翟骑着车歪歪扭扭地穿梭在附近的小道,我凉凉地抬头望着璀璨如初的夜空。这似曾相识的情节,让气氛自然地弥上了一层温馨。
一圈,又一圈。
他带着我在附近绕了很久,许久都一言不发。我扯着他的衣服,同样的不言不语。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感觉渐渐变冷的天气,让我忍不住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啊……啊啊……阿嚏!”
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有些羞窘,白翟却依旧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