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我是一个好女孩,一个好朋友,那我就应该乐见他们的融洽。可作为一个自私的人,我却见不得他们的突变。那种被隔离在外的感觉,仿佛全天下都在其乐融融,唯有我一人……不知所措。
原来,我竟是这么坏的一个家伙。
我突然笑了,黑夜中浅浅的笑声,几乎轻不可闻。
可笑着笑着,才蓦然发现,自己的眼眶竟有一点微微的湿意。
一向放荡不羁,迟钝愚笨,为什么这会儿,却像穿进琼瑶剧般,变得如此荒谬地感伤?
我明明……连个难过的理由都没有。
只是最终,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明明并不瘦削,却有着深深的指缝。
我老妈曾叹息地说:有这样手相的人,留不住宝贵的东西。
我想,这或许是真的。
表上的指针,缓缓挪向十点的位置。再过两个钟点,墨尔本就会迈入新的一天——我人生中第一个烈日炎炎的情人节。而这一天,亦是我失恋的第四十五天。
“怎么,在感伤?为了那了无新意的分手?”背后突然传来的,是白翟熟悉而慵懒的男声,句句都带着讥讽与调侃,我所习惯的浓重音调,“又或者……是在哀悼自己曾经的付出?”
他总是残酷得连一点儿情面都不留,我却悲哀地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嘴角更上,我回头看向门边,那里立着两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夜色已暮,我的近视更深,只能隐隐看得出两道陷入黑暗的浅影,在隔着落地窗透出的灯光下,幽幽而立。
他们身高相近,身形相似,然我却能简单地分辨出,那个倚墙抱胸而立的男子便是白翟,我甚至可以猜得出此刻现于他脸上的,必然是清冷如月辉般的笑容。
他所讥嘲的人,其实并不是我。我知道,没有理由地知道。
龚千夜没有说话,暗影中,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在久久的沉默后,听到他无声的叹息,然后是一句莫名其妙的:“难得大家都在,要不要喝几杯?”
没有人反对。
因为,酒是一个好东西。
自古以来,人们对酒的依赖,在电视剧里几乎被泛滥。
四大名著中的《红楼梦》,对酒文化的描述数不胜数,从器皿到品种,从男人到女人,无不详尽。
而现实,自是更上。女人逃避的时候,喜欢做白日梦;男人逃避的时候,则总离不开酒。当一个生涩的男人想替一个女人解忧,他首先会想到的,依然是酒。
龚千夜的温柔很笨拙,我的理解力却很高深。想到这里,我轻轻一笑,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反正,我本来就是个容易欢喜不易愁的笨蛋。
这个提议发出后,白翟难得主动地去路口的便利店买酒。而我和龚千夜则贴身坐在院子门口,看着幽幽的路灯,宁然的夜。
一个多月前,我们相见的那天,便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
“什么时候被收服的?”我说得没头没尾,却知道如果对方是龚千夜,就一定能够听得懂。
千夜没有让我失望,他远远眺了下白翟消失的方向,淡淡地说到:“有一阵子了吧。我刚来墨尔本不久就碰上了他,那个时候正好和家里闹翻,学习压力又大,心情很混乱,他帮了我很多。”
“白翟帮人?这倒是难得了。”尤其,还是帮的龚千夜。
“白翟他……其实也有他自己的难处,他的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别扭,让人难以理解。彤琪,有些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龚千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睑微微下敛,似隐藏着些什么。
“那你说,什么才是可以相信的?”我撇头看着他,态度直接而大胆。
“你知道我嘴巴笨,根本说不清楚。只是他也有他自己的苦处。我并不是说他过去做的那些都是对的,不过他也并非是只有任性的人。”
“不说出来谁会知道,把事情都藏在心里还要被捉弄的人体谅他?这要求和标准,也太高了点儿吧?”我懒懒地耸了耸肩,面无表情。
我已非常习惯站在被白翟看穿,却对他不懂的位置。当一种厌倦的事已成为习惯,其实,也是一种无敌。
龚千夜见状,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发。忽而,轻声地叹了口气:“作为朋友来说,我们或许欠他很多。”
“喂,喂!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千万别拖上我,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欠他。”我闷下头,郁郁地抗议。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明白自己口气中的心虚。
白翟纵使有千千个不对,万万个不该,但的确不曾在事实上伤害过我。相反,他的讥诮和刻薄,都是为了我好。
不管哪会的争吵,他也都是站在我的位置出发,为我不值。我会觉得不能接受,无非是因为他的直接和被戳穿的难堪。
我果真是个小气又没有良心的人,希望什么事都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有时根本就顾虑不到别人的心情。且一旦有预料外的事发生,就会方寸大乱。
白翟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即使,他总喜欢用我最讨厌最不能接受的方式。因为,我没有权利要求他去怎么做。
“千夜,为什么……你要表白?”在这样尴尬的时间,我没有转头看他。因为,没有勇气。
“……因为这么久以来,我都没能找到一个错过你的理由。我不想让自己再有后悔第二次的机会,那样会让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龚千夜说这句话的时候,靠得我很近,我能感觉到他火辣辣的目光,如正午热辣的阳光,刺刺的很烫。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重重地喷在我的肌肤上,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疙瘩。
“这一次,就算是再好的兄弟,我也绝对不会再退让了。”龚千夜说得很认真,坚定清脆的话语像豆子落在铁锅,滋滋作响。
他的认真让我着实打了个寒战,一抬头,却看见站在几步开外的白翟,挂着明显比我正宗许多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诡异得让人连骨子里都发了寒。
这个夏天,因为有了这两个家伙,我算是彻底省了空调费了……
那个晚上,白翟和龚千夜都喝了很多,我却连一杯都喝不下。我们谁也没再提及那些事,那些人,不管是情人节,还是卓奇。
我唯一记得的,是那份莫名温馨的感觉,和满天灿烂的星星。当然,还有那轮细细的新月。
只不过,后来我听说被月光晒,会白不回来……我好恨啊,浑蛋马后炮,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早说?
不知道下次回国,会不会被人民群众误认为非洲来宾?对此,我早已欲哭无泪。
这个夜晚,并不寂寞,只是略略有一些莫名的忐忑。因为那枚无声掉落我怀里的石榴石戒指,悄然间已惊动所有。
对着龚千夜略显羞涩的红靥,白翟淡漠却肃然的面庞,却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闷感。
总觉得眼前有条非走不可的岔路,可不管踏在哪边,都会失去很多。
看着月光中散发着柔和紫光的戒指,我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剪不断,理还乱。
上天到底为什么……突然给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一夜无梦。
喝酒最大的好处,就是即使顶着烦躁的心情,也能有一夕的好眠。
我睡得很好,难得的没有被燥热的天气影响,酣眠整晚。直到,我可怜的房门被人敲得噼啪响。
我极其郁闷地看着伫立在门口的始作俑者,然后,在白翟似是一成不变的微笑中,慢慢崩裂。
我以为自己会握紧拳头,给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送去两特色的熊猫眼。可尽管我已尽量不去直接接触白翟那张越笑越俊的脸,然无法避免的,我仍然看到了他那身精美的装束,刻意打扮过的痕迹,让他变得更加优雅而媚惑。
最终,我只能无可奈何地在心中咆哮一句上帝!悲哀地揉了下自己微抽的太阳穴,我不得不再次认输地问到:“大清早的,你作什么孽?”
“打扮一下,我们出去玩。”
“出去玩?我下午还上课呢!”我闻言,转身就想关门,再怎么情人节也不想和这家伙一起出去!
“逃了吧。”白翟侧着身子半倚在墙边,长腿嚣张地勾着我欲关起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