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是没有太多忧虑的。
当清晨的阳光升起,闹累了的我和龚千夜,便进屋睡死在仅铺了块布的床上。
当然,是在两个不同的房间。(想歪的童鞋自己出去面壁)
然而六小时在火山中奔波的鬼梦,把早已热得一身汗水的我,给硬生生地磨醒了。
我看着那台不知是不是该送古董店的电扇,差点没当场留下了英雄泪:就你这样还能工作到正午,真是比热得半死的老娘还不容易哪!
不过,比电扇更牛的是龚千夜同学。这种状态下,他居然一直睡到下午五点,才揉着惺忪的眼睛滚进浴室。
我和李沛霖直接从抽屉里抽出三根筷子,对着他熊猫烧香,鞠躬膜拜——“英雄啊!”
龚千夜横眼看我,抬高下巴如“天仙”般地一甩袖子,特有bt气质地说:“算你们有品味,哥哥我今天就带你们去尝尝鲜去。”
尝,尝鲜?美味?美食?我只觉得眼里电力十足,李沛霖同学更是热情高涨。那一百万瓦的火焰差点没让我跳起来高吼:“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它也会怕我这把爱吃的火!”
看我们又跳又叫的兴奋样儿,龚千夜彻底无语,直接甩了个白眼给我,就进屋换衣服。
“他看不起我!”我愤恨地指,为什么只鄙视我?这不公平!
“哦啦啦,哦啦啦,哦啦哦拉哦!”李沛霖转头不看我,吹着口哨也跑进自己屋里挑衣服去了。
这两丫的,我捶墙,世界黑漆漆啊!元旦的天,是黑压压的天!
不过,尽管我捶得伪砖头墙壁震天地响,也依然……没人理我……
他爷爷的,不知道独角戏演起来是很累的吗?
呜,晚上我要吃七碗!
South bank,墨尔本著名的沿河小路,皇冠赌场所在的地方。踏在这片还算宽阔的林阴大道上,徐徐和风拂面而过,夹道两岸绿树成林,河水平静得仿佛不会流动。
视线所及之处,无不平和温馨,三三两两的路人惬意地散着步。偶有卖艺之人占据一点大展拳脚,或喷火或高唱或绘图,各种技艺尽现其才,换来围观众人的鼓掌声阵阵。
李沛霖从不负她的名字,精力充沛,对什么都充满兴趣,东走西看,一路停停走走,又拍照又扔钱,好不兴奋。
看她这样,我的心情也不由清爽起来,跟着看看玩玩,偶尔和安静的龚千夜说几句只有我们才懂的傻瓜笑话。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高兴,到底是因为表演真的好看,还是因为想到好吃的?”趁李沛霖猛兴奋鼓掌时,龚千夜偷偷俯在我的耳边,表情好不邪恶。
“吃的!”我非常诚实,理直气壮,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厚皮!”龚千夜闻言,直接朝天翻了两白眼。
“快使用厚脸皮,哼哼哈兮,快使用厚脸皮,哼哼哈兮,嗜吃之人切记勇者无敌。”我哼着怪调,得意地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啥就可以嚣张,我可是有绝招的——阿白说过:不要钱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哈,怕比他更不要脸的!
“周杰伦听了会哭的。”李沛霖突然转头,试图用手指弹我。可惜因为身高不够,硬是弹了个空,乐得我当场捧腹,连千夜也不客气地偷笑。
“我啦啦啦骑毛驴因为马跨不上去,洗澡都洗泡泡浴因为可以玩玩具!”我得意洋洋地哼着jay的新歌,然后迈开长腿,一下子就溜得老远,“每天决斗观众都累了英雄也累了,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谁让我是七秒九,而你是八秒三!谁让我是一米六五,而你怎么跳也就一米五五,哦耶!”
“王——彤——琪!”李沛霖气得跳脚,身高就是她的死穴。
“小的在!”我在十米开外处恭恭敬敬地福了个身,“静听容麽麽吩咐。”
“去!死!”
“俺不干!”
“……”看她气得直翻白眼,我乐得只差满地打滚,这丫头太逗了!
“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坏了。”一直紧跟着我的龚千夜低声轻笑,黑黑的瞳眸里闪着点点星亮。
“因为2008,熊猫也疯狂!”我亮出一口白牙,试图闪过他的眸光——要知道,俺用的可是黑人牙膏!
“吃你的饭去吧,兴奋成这样!”他无语望天,胡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直接展现了下一米八二和一米六五之间的垂直距离之庞大。
郁闷!报应竟来得如此之快,我才刚鄙视完云南妹的话!何况兴奋一下有什么错,留学生在国外最大的问题就是吃。至少在澳洲这地方,真没啥好吃的玩意儿,难得有人说要带我们去吃大餐,不激动才奇怪。
出国前,每次出门都决定不好在哪里吃。可现在是每逢出门,就不知道哪里有东西可以吃!这两句话看上去虽然没多少差别,可实质上的意义差,只有我可怜巴巴的大胃最清楚。
中国,俺的祖国,俺是如此的想念您!
这一路疯疯闹闹,走进饭店坐定时,居然已过七点半。
我无力地趴倒在木头桌子上,饿得前胸贴后背,像念咒似的直嚷嚷:“肉,给我肉!我要肉,肉!”
话音刚落,硬皮本的菜单就飞地盖到了我的头上,撞到额头,疼得我直眯眼。我悲愤地怒视,却没人理睬,只能委屈地翻看着满是英文的“凶器”,试图从中找出些什么来弥补受伤的心和额。
菜单很简陋,总共也没有几页,不认识的单词倒有一大堆。看了半天都摸不着门道,在饿极之时看这种鸟语,真是至高无敌的摧残!
我有些沮丧,刚要合上菜单决定听天由命时,眼睛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单词——Kangaroo?那不是……
我兴奋地抬头看着龚千夜和李沛霖,眼睛闪亮闪亮。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逐渐扭曲的表情,及瞳孔里倒映着的我的激动:“袋鼠肉!我要吃!”澳洲的国宝耶!
“你认真的?”龚千夜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下,问得很是不安。
“怎么?不好吃?”我惊吓,惶恐地看着他。
“不,我还没吃过。”他托着下巴,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后,才在我紧迫盯人的目光下老实地招供,“你知道的,我对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切,没出息。”吓我!我鄙视地歪嘴。不过想想也确实有点儿忐忑,毕竟这东西的价格,用不菲来形容都不为过。从兜里翻出手机,我直接拨出了一串国际长途号码。
“打给谁?”龚千夜挑了挑眉。
“尼克。”我大方地甩出答案。
龚千夜闻言,了然地笑笑,连李沛霖也举双手表示赞同。
尼克是我和龚千夜在国内时认识的澳洲大男孩。去年三月,被澳洲政府选送到中国学习中文,正好就定在z大。因为我们都要去澳洲,所以认识后就经常在一起玩,吃饭唱歌,甚至旅游闲逛。我记得他最喜欢点唱光良的歌,可惜就是老走调……
尼克给了我不少有用的意见,在我到澳洲后,才不至于这么惨。不过,他亦给了我很多错误信息——来澳洲不用带伞,结果害我被一场夏日冰雹淋傻了眼。
老外的思考方式与中国人有多大的差异,我就是从这家伙身上开始逐渐有些了解的。他和齐放一样有一头闪耀的金发,不过颜色微微偏暗。皮肤白到让人嫉妒,可惜毛太多。所以好端端一个五官深邃的俊男孩,就成一肌肉不足型的小泰山了。
所幸他的性格非常讨喜,人又很好相处,所以大家都非常喜欢他。我很早以前就积极地把这个即将回归的家伙介绍给了李沛霖,平时他们也有在msn上小聊,相当擅长打交道的她,自是对尼克一点儿也不陌生。
尼克是个很开心的家伙,连声音都像普照的阳光,爽朗而清新。音符在他的嘴里,仿佛会跳舞,让人忍不住地好心情。
我很期待他的轻快的声音,他亦没有让我失望。电话一通,一句非常快乐的“hello”,就穿过x千米的距离传了过来。
不由得,相视一笑。我顺手按下了扩音键,好心情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把话筒扔给龚千夜。他很有效率地迅速切入主题:“尼克,吃过袋鼠肉没?”
“当然,味道很不错哦!上次我和朋友在墨尔本徒步旅行的时候,烤了很多!”尼克欢快的声音中,亦有一丝怀念的情绪。
一听到这句,我立刻灿烂了一把,神气兮兮地看着龚千夜:看吧,看吧,我就说吧!
是,是,就你最对!他给了我两白眼,一副嫌我碍事的样子,硬把我探过去的脑袋推开,对着话筒说了句“谢谢”就打算挂机。
不想这时,尼克突然出声:“彤琪,听说你自己租了一个house,找齐室友了吗?”
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兴奋的脸一下垮掉,和李沛霖交换了个凄惨的眼神,哀怨无比。
房子,这是我们现在最大的麻烦。两人支付五间房的房租,价格真是……让人亟欲逃避地不想去想。
我苦哈哈地笑了笑,满满都是无奈:“还没有,因为我们不想租给陌生人,可刚到这里,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就一直拖着。”
“嗯,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一间。我这个月底就回国了,不过要下个月开学。”
“真的?”我和李沛霖同时欢叫了起来,在看到龚千夜别过的脸,和周围传来不苟同的视线时,又齐齐软了下去。呃,丢脸!
不过尼克愿意来住,真是意外的惊喜。直到挂了电话,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好运。
不说别的,有个成绩优秀的未来校友住在家里,对将来的学习肯定有很多帮助。尤其,是对我这种英语关还没过的可悲人。何况他还是个性格好又同我志趣相投的家伙。
呃,感谢袋鼠,俺会好好吃你的肉的!放心!
“怎么,你们的房子还没租出去吗?”见我和李沛霖老实地点头,龚千夜不由挑起了眉,“不错嘛,你们两个还真是大款。”
“我们也没办法啊,说好的人临时放了我们的鸽子。”本来至少有四个人,房租又不高,大家分摊一下也还算便宜。
“啧,那种人不住进来是你们的福气。”龚千夜嘴巴不饶人,却不是不无道理的。
“这点我们也知道,不过能怎么办?”我苦笑无言。我当然知道那些人不来,其实也是替自己省了麻烦。如果连说好的事都要变卦,住在一起还说不定整出个什么事来。大家虽然同是语言班的同学,但说到底,认识时间也不算久,谁又能了解谁几分?
不过就算如此,也总比完全不认识,平时都不知道去哪里找的人要来的好吧?房间总得要租出去,不然,我们也撑不下去。
再怎么大款,当七块钱只能作为一块钱来用时,压力还是很大的。我家又不像千夜家那么厚实,他都得省吃俭用地过了,何况是我。
“罢了,在尼克搬来前,我就暂时住你们那里吧。反正,我租的那间房子也要到期了。”他轻啜了口冰水,态度平稳地好像在说今天的气温一般。
啊?这家伙说啥?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望向李沛霖,看到了同样的震撼,而龚千夜却依然四平八稳地喝水看菜单。
在leader坚定的委任——就是桌子下那飞起的一踢后,我颤悠悠地试探:“龚千夜同志,领导让我问你,你你你……真的要住我家?”
“嗯。”干脆踏实,没有一丝犹豫。
“啊啊啊,老公,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偶好爱你!”要不是因为正好坐在他的对面,我真会扑过去狠狠地拥抱他一下,俺的房租费啊,飞回俺的荷包了!
“确实没有。”他镇定地说道,不知为什么,似是有一丝苦涩。
我微微一愣,随即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得太多,一向灿烂的大天才怎么可能会苦涩?
于是,我转身迎向了同样笑开颜的李沛霖那个大大的熊抱。
袋鼠肉,俺的爱,快来吧!俺要吃你!!
“袋鼠!袋鼠!袋鼠!袋鼠!”手举餐刀,我隔着纸巾无声地敲着桌子,嘴里念念有词,重复着这魔音。
“别嚷,饿不着你的!”李沛霖心情显然大好,连制止我的态度都像阳春三月温温暖暖,还顺带帮我加了杯水,看得我一阵心惊——她她她……她没问题吧?
龚千夜似乎看出了我内含的惶恐,很不给面子地直接低笑出声。那种刻意压低却依然明显的笑容,让人很难怒不从中来。
你小子欠扁!我迅速在桌下给了他一脚,见到他倏然拧紧的眉头,才装模作样地拿起被勘满的杯子,连连赞叹:“leader啊,您真是贤惠。”
李沛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依然很是开心地哼着小曲。虽然她的家庭条件很不错,但她一点儿也不像个阔家小姐。平时吃饭逛街,都跟我这个家底不实的人没什么区别。
离开家后,大家都一样,有钱也好,没钱也好,日子都过得精打细算。我们很自然地学会了照顾自己,学会了约束自己,学会在走进名牌店时,先掂量掂量这个月的消费和荷包的胖瘦。
我抬头看了眼默默翻着小字典背书的龚千夜,忍不住地翘起了唇角。这家伙还是这么地争分夺秒,典型的学习强迫症。自他中考失败后,这就成了他改不了的毛病,一空下来就会忍不住地想学习。这样刚毅的他,其实内心也有一块只属于自己的脆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