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刀尖,堪堪触碰上对方的衣衫,就再也不能前进一分,因为有双手,搭扣在了他的手腕间。
迎接他的,是一双湛蓝的眸子,噙着冷意,在他赫然的震惊中捏紧了手腕。
“喀喇……”一声脆响,钻心的疼痛让男子闷哼出声,弯刀脱手飞出,被眼前人轻巧的抄入手中,架上他的颈项。
一旁的女子双瞳闪亮亮的,“汗王驾崩的消息还没出,你家主子就急的造反了?”
斗篷挥落在地,显出坞恩崎英伟的身躯,手中弯刀稍用力,男子的颈项间顿出血痕,沁在刀锋上。
叶灵绯吃吃的笑着,“大哥,真是委屈你了,装了这么多天女子,可还舒爽?”
坞恩崎没好气的看她一眼,“你想死是吗?”
“我不想。”她抿唇笑着,“但是他只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男子面色晦暗,紧绷着脸始终不发一言,一双眼睛低垂盯着眼前的两人,全身僵硬。
“不知道你家主上看到你的时候,会不会很惊诧?”她手指抚着下巴,若有所思,“是你说呢,还是我去查呢。”
远处的喧哗声渐近,脚步声整齐,朝着这里而来。
男子平静的脸上忽然起了波澜,他一言不发,颈项猛然朝着坞恩崎手中的刀刃撞了过去。
坞恩崎眉头一皱,手中的刀刃偏了偏,躲开了男子意图寻死的举动。
就在刀刃离开男子颈项的一瞬间,男子袖中落下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朝着叶灵绯的小腹扎了过去。
动作狠毒轻灵,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匕首离她的身体已不过寸许,她几乎能感觉到匕首尖利的锋芒吞吐出来的寒意擦上肌肤的撕裂感。
“叮……”坞恩崎手中的刀荡起,与匕首相触,勉强将对方致命的一击挡开。
匕首擦过衣衫,清脆的划裂声中,男子没有继续缠斗拼杀的意思,而是手中匕首抽回,飞快的跳上院墙,朝着黑夜中奔逃而去。
她踉踉跄跄的倒退,脚下的匆忙让她来不及站稳,狼狈仰倒。
手臂,被坞恩崎紧紧攥住,同时后腰处也被一双手扶稳。
熟悉的气息传来,她放任自己沉落在那胸膛,轻吐出一口气。
坞恩崎看了眼她身后的人,悄然放开了紧握住她的手臂,顺着刺客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看来,有时候我还是不能过于相信你。”腰间的手如铁钳似的箍筋她,热气喷在她的耳边,温润的嗓音中能听到明显的不悦,“尊重有时候不代表放任,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涉险了。”
微笑着摸索上扣在腰间的手,她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可你答应我了。”
“你也答应我,不会接近刺客,要顾好自己的安全。”
大批的脚步声靠近,正是书洛一干人等,看到她和渥魃希,所有人都发出惊讶的呼声,巴木巴尔更是快步走向渥魃希,“汗王,您、您……”
“我很好。”渥魃希淡淡的开口,目光落在人群中,“稍后我自会解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达什敦喃喃自语着,巴木巴尔更是激动的双唇颤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夜空中,坞恩崎的人影落下,单膝跪地,“汗王大人,我没能追上刺客,请责罚。”
“刺客?”
忽然而来的肃杀冲淡了渥魃希平安的喜悦,面面相觑中的族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傻的望着渥魃希,等待着回答。
“策伯尔汗意图谋反,汗王怕他仍有党羽,只好诈病引人上钩。”叶灵绯看看渥魃希又看看书洛,两个人悠闲中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只得在一众人的好奇中开口,“刚才,有人行刺这几日陪伴汗王的女子,想来是不希望有女子生下汗王继承人,成为他的绊脚石。”
“什么人?”巴木巴尔一声吼,“如此大胆,莫非是策伯尔汗的余众?”
渥魃希不答,只是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了坞恩崎。
坞恩崎略一颔首,“我追踪敌人,到了巴木巴尔汗的营寨,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质疑的眼神齐齐定在巴木巴尔的身上,巴木巴尔亦是申请迷茫,不明所以。
“原来如此!”达什敦嘿嘿一哼,“巴木巴尔汗,您是汗王堂弟,同宗血脉。若是汗王驾崩无嗣,这汗王之位定是由你接掌了。”
巴木巴尔年轻的脸上只有片刻的疑惑,转眼便镇定下来,“汗王,巴木巴尔愿与汗王一道,去我营寨搜查。”
“现在搜,只怕人早已跑的无踪无影了。”不等渥魃希开口,达什敦已冷笑出声,“刺客不知汗王无恙,情急之下逃回营寨,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地方?”
“巴木巴尔虽然曾经质疑汗王能力,可巴木巴尔绝不会为了汗王之位暗害王裔。”巴木巴尔定定的盯着渥魃希,“我愿对佛主起誓,请汗王信我。”
渥魃希狭长的双目微眯,眼神深邃如墨玉,“我信。”
简简单单两个字,打住了所有怀疑的眼神,巴木巴尔脸上浮起了感激的神情。
叶灵绯狡黠一笑,冲着坞恩崎伸出手,“大哥,我刚刚好像看到你抢了对手的刀,这一次单独行动,又是势在必得的刺杀,我不信那人还会拿不趁手的刀,可否看看族徽是哪家的?”
坞恩崎将刀倒提在手中,“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揭穿呢,我还想多看看巴木巴尔汗紧张会呢。”
“汗王都表态了,你没机会了。”叶灵绯没有把刀给渥魃希,而是亮在了众人面前。
至于那个人,以他的机敏,怕是不需要了。
“啊……”
“怎么会……”
“这……”
一连串的抽气声中,达什敦黑沉着脸,眼神一窒再窒。
“逼宫之事,达什敦汗也有份吧?”叶灵绯懒洋洋的开口,“而且论资历,您可在巴木巴尔汗之上,若是汗王无嗣,您也同样有机会登上汗王的宝座,对吗?”
达什敦阴沉着表情,瞪着叶灵绯,平日里挂在脸上的笑早已不知何时消失无踪,“这,怕不是为人陷害吧。”
“哦?”声音拉的长长,她挑眼看向达什敦,“会汗王出手的人,必是有资格登上汗王之位的人,如今策伯尔失势,汗王又明确的表示相信巴木巴尔汗,莫非您指暗害汗王的人是书洛大主持?”
达什敦勉强干笑了声,“说不定是策伯尔余孽想为主子报仇,想趁机断绝汗王之后而为。”
“策伯尔可不是小人之辈,做这鸡鸣狗盗事,丢我勇士之名。”怒吼断破夜空,高大的人影从月影下大步而来,肩上抗着一个人,威猛无比。
将人影丢在地上,策伯尔冲着渥魃希低首行礼,“不辱汗王使命,策伯尔将人带到。”
渥魃希微微一笑,“策伯尔汗多礼了。”
策伯尔的出现,渥魃希的客气,再一次让人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唯一脸色惨白的,只有达什敦。
那人落在地上,刚挣了下,就被策伯尔一脚踩在背心,狠狠的压在地上。怒瞪着达什敦,“达什敦汗不如仔细看看,这人是不是策伯尔的余孽。”
达什敦一直未说话,只是盯着渥魃希,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其实你根本就是早就怀疑我,对不对?”
渥魃希脸上始终挂着宁和的笑,“巴木巴尔汗直爽,断然定不出这老谋深算的计谋,策伯尔汗执掌土尔扈特部十余载,曾无数次暗中寻找圣子下落,绝不会为了将渥魃希赶下汗位做出杀害圣子之心。”
达什敦惊愕,“就这一个理由?”
同样震撼的,还有策伯尔。他数度起唇想要说什么,又数度闭上,沉默。
手指,拍上策伯尔的肩头,“若非对部落了若指掌,我又如何能坐上这汗王之位?”
这一句话没有回答达什敦的疑问,似乎解释了一切,但是这一句话的背后,又是不知道多么艰难的倾尽心力,千里之外运筹帷幄,说的只怕就是他。
策伯尔垂下头,默默的思索。
“既然早知是我,又为何不揭穿?”达什敦犹有不甘,恨恨的开口。
渥魃希脸上的笑意更大,深深的看了眼达什敦,却没有回答。
渥魃希倜傥而立,掌心间托着汗王印,“策伯尔汗,渥魃希昨天曾言,如果你将刺客抓获,渥魃希这汗位拱手奉上。”
玉印,就在策伯尔的面前,无遮无拦,唾手可得。
策伯尔凝望着他手中的印鉴,忽然倒身下拜,“策伯尔刚愎自用,愿交出兵权,任汗王驱策。”
同时,巴木巴尔亦是跪倒在地,“巴木巴尔愿一生追随汗王,绝无二心。”
这一切,已回答了达什敦的问题。
若非如此,又如何分化三部联合?若非如此,又如何让策伯尔与巴木巴尔清醒?若非如此,又怎能让他们死心塌地?
他谋划这么久,不过是替渥魃希做了嫁衣,从今之后,他的地位权势,将再无人能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