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衡双眼微微眯起,薄唇抿着,面色凝重,只这一个动作就透着天子的威严,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可查到什么?”这人声音愈发冷了。
他的女人,他自己都不舍得去查,现在更不舍得欺负半分,岂容旁人借机兴风作浪?
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若不给他找麻烦,只小打小闹,或争风吃醋,秋衡都可以忍受,可若是总这般不知悔改,他就算再喜欢,这份喜欢也会被磨没了。想到这一茬,秋衡心下一凛,那自己对梓玉的喜欢,什么时候会被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给消磨光呢?
秋衡叹气,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
听了皇帝的问话,钱串儿自然摇头——梓玉和裴卿本来就没什么,怎么可能查出来东西?若是伪造,还有可能。
秋衡面色沉了沉,寒意渐盛,他道:“派人好好盯着,再给个教训。”这话的意思御前大太监钱串儿再清楚不过——陛下是真的动怒了。
稍稍顿了顿,秋衡接着吩咐道:“你去透些风声给她。”语气很是无奈。
这句话里的“她”是谁,主仆二人心知肚明,就是最近惹得皇帝心烦无比的皇后!
为什么要告诉梓玉呢?
因为秋衡实在担心他那个到处招摇的皇后会不会真的有把柄落在外面,万一落在别人手里就不好办了……所以,这事早点让她知道,她也好有所防备。
秋衡愈发郁卒,齐梓玉都那样对他了,他居然还处处为她设想——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一想到那日躲在芍药后面的那张仓惶又抗拒的脸,他的心又开始疼了。他只能不去想,不去看,才不会记起她的逃避!
如何不着痕迹的透露风声,是一门技术活。钱串儿想来想去,还是得从皇后信任的人下手,于是,他连着两天亲自去皇后那边闲拉家常。
梓玉一会儿听到锦澜说钱串儿在面前无缘无故提到了娴妃,一会儿又听云碧说钱串儿在跟前提到八竿子扯不上干系的裴卿,她的心里便察觉出几分蹊跷来,因为钱串儿从来都不是个碎嘴之人,而且,他只忠于皇帝一人,这事实在是反常至极……梓玉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皇帝在提醒她什么?
等转过弯来,梓玉笑了,她坦坦荡荡,怕什么?
梓玉想找个机会跟皇帝谈一下,可自从上回的尴尬之后,皇帝匆匆走了就再没出现过——想来是受了不少打击。梓玉又拉不下脸去找那人,所以,她便有些日子没见到皇帝了,连齐不语前几天托人递了口信进来,含糊地说了孟玉和冯渊的事,梓玉都不屑于去求皇帝或者打探口风的。可现在这两桩事放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有理由、亦有底气去找那人了。
梓玉决定去园子里碰碰运气,如果能遇见皇帝,自然是极好的,显得不经意,如果没遇见……那就再想其他办法吧。
下过雨的宁园,空气润的很,树上时不时会掉下小水滴,跐溜一下钻进人的颈子里,很凉。梓玉沿着抄手游廊往里,远远地听见莺莺燕燕的声音,有这么多女人在的地方,皇帝一定在。她循着声过去,果然……
梓玉上前见了礼,众人又给她见礼。这儿位份最高的是娴妃,她挨着皇帝的下手坐,此时,梓玉来了,她只能挪出位置。
“今天什么日子,大家这么高兴?”梓玉笑着问底下众人。
有人嘴快道:“陛下今日难得有雅兴,想行酒令……”
梓玉微笑听着,又“哦”了一声,这才偏头望向那人。那人却始终背对着众人,一手耷拉在扶栏上,头枕在胳膊上,静静发呆。“陛下,”梓玉唤了一声,他才偏过头来。又是那张白的耀眼的侧脸,只是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双颊泛起一些红晕,而一双长眸里更多了些迷离与氤氲,“皇后,怎么了?”他问。
梓玉想问怎么没人知会她,可看着眼前这人的模样,她将这掉身份的话给吞了,只是赌气笑道:“臣妾似乎搅了陛下的雅兴?”
秋衡浅笑:“皇后多虑了,朕不过是贪饮了几杯,如今有些乏。”
客气又疏离,梓玉有些无措。
她坐了一会儿,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起身道:“陛下,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其实,梓玉也不过是给皇帝一个梯子下。
从来她说身子不适,这人都会紧张,梓玉还以为他今日会和往常一样,熟料他只是稍稍抬起眼看着她,点了点头。不待四目相及,他又撇开眼,只盯着手里的酒盏。琉璃酒盏溢着清冽的流光,指腹慢慢摩挲着,秋衡端起来,垂眸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