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翰林学士柳必谦被元兴帝请去教导太子。此后为替太子找几个伴读,元兴帝可谓绞尽脑汁,想来想去,柳必谦打算自荐自己的儿子。柳松言比太子大三岁,在京城已小有盛名,是再合适不过的人。熟料柳必谦找二子商议的时候,竟被一口拒绝。
柳必谦不解:“你做太子的伴读,以后便是近臣了……”
“爹,松言志不在此,倒不如让哥哥去。”柳松言回道。柳必谦有些迟疑,松言又道:“爹,大哥性子圆润,比我合适。”这话不假,长子的性格其实更适合官场,但柳必谦之前没有考虑长子是因为松月的学问稍差了一些,可去给太子做伴读考量的根本不是学问啊——是他自己钻牛角尖了!
如此一来,柳必谦举荐长子入宫,皇帝亦准了。
大哥随爹爹第一次进宫的那天,松言在府门口目送着两顶轿子离开,他的眉心缓缓舒展开。这样变动,合他的心意,他此生再不愿与那二人有任何牵扯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所有都变了……
说来也巧,今年的第一次春雷突然响了。没过一会儿,贵如油的春雨便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松言坐在窗前看了会儿书,这雨却又停了。探头张望着,他径直推着轮椅往府外去。柳府二少爷极少出门,下人们自然要跟着,柳松言却十分抗拒这个行为——众人簇拥只怕会引来更多人围观。所以松言不准他们跟着,仅独自出府去。过了几条润过雨的巷子,没想到停了一会儿的雨又开始下了,街上的行人狂奔,他也不得不去找个地方避雨。
躲进茶寮青瓦檐下,松言忽然生出些熟悉之意。他怔怔望着前头,暗忖既然自己与大哥的关系已经和缓,又是大哥入宫做太子伴读,那就不会再遇到梓玉了吧?正这么想着,远处长街上走过来一个撑着伞的身影,伞面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可只一眼,柳松言的心就不可遏止地砰砰狂跳起来。雨大了一些,那人步子微微一顿,旋即抬起伞面仰头望了望天。
这么一瞬,柳松言的心口又是一窒!
那一年,她就是这副娇俏的模样,可明明不应该是今日的,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都变了?
柳松言不可思议。眼见着梓玉往这儿一步一步来了,他心慌不已,慌不择路之下,连忙推着轮椅往外走。
梓玉望着这个人,只觉好奇。明明这雨越下越大,他怎么反而走了?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她这样想着,仍偏头定定望着那个少年。那人的背影挺得僵,连手里推轮椅的动作也有些不自然,梓玉正想抬脚上前关切一句,却见那个腿疾少年闷头闷脑地撞在另外一行匆匆赶路的人身上了。又是一桩扯皮的事!梓玉收回视线,转身进了茶寮。
撞到人之后,柳松言抬眼。面前是个老妪,身后有辆马车。淋了雨,这群人也挺狼狈的。那老妪正出声呵斥,马车里头传来个姑娘的声音,轻轻唤了句“周妈妈”,那个周妈妈一顿,松言正好避到一侧。马车从他眼前经过,一侧的车帘掀开,探出半张清秀的脸。并不如梓玉艳丽,却也有些许水灵。意识到盯着看有些不妥,松言连忙垂下眼眸。
“柳公子!”有人轻轻柔柔道。
柳松言愣了愣,缓缓抬起眸子,往声音处看去。却见车帘后那半张脸全部探了出来,正是躲在祁山山涧边呜咽的小丫头,还冲他微微一笑。
松言亦点头示意,车子缓缓经过,他看到了张府的标记。
——原来是张家的人!
拧眉想了想,松言摇头笑了,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