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你要跟陛下说什么,不如由奴婢去钱公公那儿转告一声?”
如贵人心底焦急,整张脸煞白。如今陡然听见皇帝狠心不愿再见,心中不禁痛楚难当,整个人恍恍惚惚,跟丢了魂似的,而一直昏沉沉的头便愈发疼了。
晕晕乎乎跌回床边,用力锤了几下脑袋,她难受道:“暂时不用,先去请太医来。”
梓玉安排给如贵人的是太医院千金圣手于萧。他一直候在淑景宫的院子里,低眉敛目,静心等里头那人醒过来,再把一把脉。
良辰与如贵人同住在淑景宫,一个东边,一个西边。她先前也在太后宫里,从雅韵斋出来,又去了一趟两仪殿,关切皇帝伤势如何。可御前的钱公公只是敷衍,说陛下用过药歇着了。没能见到皇帝,良辰只得回来。此时见于萧仍立在院中,她疑道:“如贵人还没醒?”
于萧见过礼,正色道:“回小主的话,如贵人还没醒。”
良辰点头,又问女人有了身子该滋补些什么,又忌讳什么。
“人的体质不一,进补的东西需视各人身子而定,千万不可随意进补。至于忌讳的东西,比如麝香、藏红花还有一些凉的瓜果……”于萧依旧垂眸,一一答道。
“唔——”良辰单手支着下巴,略略蹙眉,倏尔惊骇道,“哎,于太医,我前些日子牙痛得厉害,过来请脉的太医给了我一些麝香,和着别的东西碾碎了敷在痛处,说是可以去痛。那是不是也该扔了,免得害到如贵人?”说着,她指了指自己一边的脸,又指了指里头。
于萧摇头:“两位小主不住在一个殿里,不用如此忌讳。只是还请良小主吩咐底下的人仔细收好,千万别拿到如贵人跟前。等过些天你身子好了,如果麝香还有的多,给微臣处置就行,省得宫人在院子里乱丢——那也会坏事。”
良辰点头,微笑道:“受教了。”
“小主客气。”
说话之间,如贵人身边的小太监急匆匆出来,冲两位见礼,又道:“于太医,小主醒了,请你进去呢。”于萧便随他进了东边偏殿。
良辰在后头看着他们进了明间,才领着人往西边去,边走边对后面的人吩咐道:“流霞,跟前几次一样,备些如贵人爱吃的点心,待会儿我亲自送过去。”——今日跟在良辰身后的,是之前如贵人支给她的一个贴身宫女,唤作流霞,如今也是她的贴身宫女。
偏殿里头,如贵人自纱幔内伸出手,搁在脉枕上,道:“于太医,劳烦你再替我把一把脉。”
于萧轻轻搭上手指,少顷,禀道:“贵人脉象浮而弱,切勿躁动,还要静养才是。微臣这就去外头开方子。”言罢,转身往外走。
“于太医!”里面那人出声唤住他,又小心问询,“我……这是喜脉吗?”如贵人已经尽量压制着情绪,可她方才唤得有些急促,话里终究泻出一丝不对劲。
于萧微微怔住,旋即不动声色地回身:“还请贵人安心养胎。”
如贵人闻言一滞,有句话就要脱口而出了,却又艰难咽下,勉强笑道:“有劳太医了。”
于萧退了出去,先去太医院应卯,再去咸安宫回话。他深明后宫那些事,索性将在淑景宫内发生的一切均告诉了皇后,比如与良美人的对话,还有如贵人的问话。
梓玉确认道:“良美人问你忌讳的东西,又说自己那儿有麝香?”
“正是,皇嗣头等大事,微臣不敢有任何隐瞒。”
梓玉微一沉吟,暗叹今日这事未免太巧了,巧得诡异啊!
如贵人一晕,晕出个身孕,听她自己的意思也是不敢相信,但太医诊断不会作假,那便是真的?
可那个良辰特地通过于萧的嘴,拐着弯地告诉皇后她那儿有麝香,又是为什么?是担心以后万一如贵人小产,查到她头上说不清楚,还是其他用意?
想到这些弯弯绕绕,梓玉不由颦眉,这宫里就没有个风平浪静的时候。
她是心烦又身累,恨不得学翻脸无情的小皇帝,将那些人通通叉出去一个不留,这宫里便彻底清净了……可谁让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淑景宫内,如贵人只道自己头晕,让里边伺候的人通通都出去。她心下惶然,急需好好想一想。因为如贵人根本不明白,自己不过晕了半柱香的时辰,怎么一觉醒过来,就突然有喜了呢?
她也不可能有孕的啊!
那一日,陛下醉酒,他们什么都没发生,何况,她刚想发生些什么,陛下就狠心走了……拧了拧深锁着的眉心,如贵人只觉心烦意乱。她叹了一口气,压下那些烦躁之意,不得不打起精神,试图将一切捋清楚。
她根本没有身孕,可太医们认定她是喜脉,这么一来,便大致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太医们集体错判,或者是某人恰好买通那些太医集体栽赃嫁祸。那错处都在太医头上,她只需去皇帝跟前讲清缘由,根本不用担心别的……但这种可能性,实在是极小!
第二种么,便是她确实是喜脉。可一个没有身孕的人无端端出现喜脉,还恰好栽在皇帝跟前,未免太巧了吧?
想来想去,她肯定有人意欲陷害自己——先策划她有孕,然后寻个机会在皇帝和皇后面前揭发,恰好是个欺君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