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京,还没歇上一会儿,就被皇帝直接召进宫。可到了宫里觐见的时候,御前的钱公公又说陛下在忙,请他先去偏殿饮一口茶,顺便歇歇脚。皇恩浩荡,郭旭谢了恩,随着一旁的小太监往偏殿去。
偏殿里面有些暗,一般人甫一从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踏进来,眼睛真的有些吃不消,郭旭微眯着眼,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形。
耳畔突然有飒飒风声,直觉告诉他有危险,郭旭按住惊慌,勉强用双拳相抵——入宫的时候他早就将佩刀摘了——此时,他一边往外奔走,一边高声疾呼“有刺客,快来人护着陛下”。熟料身后的殿门早已被人阖上,郭旭心头一慌,待看清来袭是情同手足的那班暗卫,余光又看到偏殿正中央的那团肃穆明黄时,他才彻底惊了,原来,今日要杀他的,就是陛下!
郭旭自知难逃,他十分清楚皇帝的厉害手段,索性没再还手,一门心思只求速死。可死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就这么丁点的功夫,他便被逮个正着,又五花大绑起来!
“陛下……”他面如死灰地跪在下面,心尖微微颤抖。
其实,他还真有些怕这个年纪不大的皇帝。
“郭旭,有什么要对朕交代的?”上面那人冷冷出声问道。
他一开口,便像是一座无形的高山,重重压在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亦令这昏暗的偏殿越发冷了,而他的面容隐在层层叠叠的晦暗之中,只透出冰凉的声音来,阴鸷的很,郭旭心头发寒。
他咬着牙摇头,上面那人嗤笑一声,似是嘲弄,似是不屑,还有些稳操胜券的骇人气势,郭旭心头又是一凛,自觉输了一成,只听皇帝接着说道:“朕一早就知道你自诩孤身一人,什么都不惧怕,所以呢,朕便派人稍稍查了查。”——这话颇有些恬不知耻的意思!郭旭仍死死低着头,秋衡笑道:“这么一查,朕才知道你几年前有一个相好,被人棒打了鸳鸯,是也不是?”
郭旭面色变了变,硬着头皮道:“陛下,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还没说,秋衡又笑了:“先别急啊,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呢!你那相好瞒着你生了个女儿,到如今应该是约莫三岁了,你还没见过吧?”他说着微微颔首,旁边杵着一人揪出来一个小丫头,凶神恶煞的!许是弄疼了哪儿,小丫头彻底失了控,手脚乱蹬着哇哇大哭。
郭旭不敢抬头看,只这么静静听着,心里却早已百转千回:“难道我真的有个女儿?”他算了算日子,心头愈发震惊。
做他们暗卫的大多无牵无挂,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为保护皇帝拼去一条性命只怕都没人知道!
“过来,让朕抱一会儿。”秋衡笑眯眯道。
他越是笑,郭旭的心就越凉。
上面那人又说:“啧啧,郭旭,这小丫头和你真像,你要不要瞧一瞧?”
那小丫头先前被人吓坏了,如今到了秋衡怀里,许是被他那张笑眯眯的脸给蒙蔽了,反倒安静下来,直接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连哭都忘了,冒着鼻涕泡泡,糯懦软软地唤了声“叔叔”。
皇帝的脸当场很不好看了,他哼了一声,将那小丫头又甩给旁人。这么一来,小丫头便又开始哭了,底下跪着的那人身子一颤,秋衡这才勾起唇角,浅浅一笑:“一人做事一人当,确实是这个理,郭旭,你如今在朕眼皮子底下做错了事,那就让这小娃娃来替你担着吧……”
意思再明显不过,郭旭心头一震,急急忙忙抬眼望过去,“陛下,稚子无辜……”说话之间,他的视线又移到一旁哇哇大哭的小丫头身上,他离得远看不甚清,可越看越觉得这丫头的眉眼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只这么一个念头,再见到她的小胳膊露在外面乱挥,白白嫩嫩跟藕节一样,他那颗初为人父的心便软的一塌糊涂!
“稚子无辜?”
上面那人陡然冷了脸,连带着声音都尖锐许多:“朕那未出世的孩子就不无辜了?你们当初既然下得了狠手,就该有命来偿!”像个要命的罗刹!皇帝说着努努嘴,示意人将那一直哭泣的小丫头带下去,这么一来,小丫头挣扎地哭得更厉害了。
秋衡冷冷吩咐道:“反正她娘也死了,送她们母女下去团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