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言发现梓玉最近有些不一样了,最大的不一样,也许就是对他好了一些,比如,眼前这条崭新的丝络,结扣繁复又精巧,虽然还有些瑕疵,可只一眼就让人爱不释手。
“这是……给我的?”
他犹豫地问了一句,又将其举在手里仔细端详,看了又看,仍觉不够!
指腹慢慢摩挲,感受着那些纹路与花样,还有其中包含的心意,柳松言欢喜不已,却又实在是不可置信——梓玉居然会主动送自己东西,还是这般亲昵的物什!
他……不会又在做梦了吧?
“不要拉倒!”梓玉愤愤地从他手里抽回丝络,直接团成一团扔到一边去。
见她突然冷下脸生气,那人慌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他要说的话有很多很多,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却又生生噎住,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要告诉她,自己从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开始莫名的想着那个伶俐的姑娘?难道要说,自己第二次遇见她时就彻底喜欢上了她,而且,这一喜欢便是数年?无数次听皇帝抱怨不愿娶七妹为妻的时候,他恨不得能脱口而出道一声“我想娶她”,可他什么都说不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婚事一步步临近,而自己只能离开京城四处云游。当以为已经平复下对梓玉无望的奢想时,他没想到会再度与她重逢,甚至,善良的她依旧为他撑伞挡去了落在膝头的风雨!柳松言震惊于此,从那一刻起,他的心便彻底脱了轨,那种卑微的肖想,那种无望的思念,每日将他折磨的不成人形,他知道自己的卑鄙与无耻,可是,此生就这么一个执念,若是不抓住眼前这个机会,怎么可能甘愿?
所有的过往与思绪聚集在一处,汇成了四个字——受宠若惊。
对,他受宠若惊呐!
梓玉已经不再抗拒、而且开始记挂他了,哪怕这惦念只有一点点,也是好的……
想到这一处,柳松言再望向梓玉的目光中,除去欢愉,又多了丝欣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梓玉见对面那人的脸上写满了欣喜,而他惯常病态的苍白皮肤因为心情的不断起伏逐渐涌起红晕,像是没有抹匀的胭脂,如此一来,衬得其他地方愈发苍白了,执着的可怕!视线再往下移,便望见他瘦削的指尖上有一些红肿,想来还是那日被烛火烫伤的……
梓玉心底有些闷,她淡淡地撇开眼,面无表情道:“上回那一条不是烧了么?也不能再用,我便想着打一条新的送你……”
“能用的,能用的!”
柳松言忙不迭点头,难得他有眉开眼笑的时候,一向疏离又冷峻的神色因为这笑容平添了许多融融暖意。他自顾自的絮絮叨叨:“你亲手做的东西扔了岂不可惜?那毁掉的一处我吩咐丫头们绣些东西上去遮掩一下,本想等弄完了再来你跟前献宝的,没想到你今日倒是提起来了……”
说话之间,他很是期盼地望着梓玉,跟个讨赏的小孩子似的。可梓玉只是呆呆望向别处,热情并不高。柳松言讪讪收住话头,又忙敛住肆意的笑意,可陡然如此实在显得尴尬,他只好再勉强笑了笑,方试探问道:“你不爱听这些?”——如今梓玉难得愿意搭理自己,他并不想搞砸了!
见这人对自己如此的小心翼翼,梓玉心底并不好受。
她垂下眼眸,等平复下心境,才按着原来想好的的说辞,缓缓解释道:“其实,那条丝络是我与皇帝分开前答应送他的,我一直当他心里有我,这些天,日日盼望,日日念想,只愿他早日寻到我、接我回宫,可万万没想到,不过才短短一个月,他什么都没做就彻底弃了我,用那样决绝的方式,断了我所有的念想……”
——一旦皇帝诏告天下,梓玉在这个世间就彻底“死了”,哪怕她再拼着命回去,也只能顶着另外的名号苟活。
谁会愿意沦落至此?
柳松言当初这么挑拨,正是看重了这一点……
“他如今这样做,我只觉得是在自取其辱!”梓玉望着柳松言,忿然道,“你说得没错,他那样狠心又薄情的人,心里怎么可能会有我?我真是太傻,早该明白的,从一开始起,他对我便只是作弄和欺哄,如今我不在了,反而顺了他的意!”
说到最后,梓玉声音逐渐哽咽,她的面色变了变,悲戚极了,眼眶隐隐泛红,偏生还倔强忍着!
见梓玉如斯痛苦,柳松言手足所措,他想安慰些什么,可到头来,只喃喃道了一句“他本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你看,他连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的婉儿都能说弃就弃,何况……你还是看开些”,说罢,递了一条丝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