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衡哈哈大笑:“前些天赶路的时候,朕曾打听过一些好玩的地方,正好包括这一处芦苇荡,还想邀你过来,谁知你只顾着睡觉……”
梓玉瞠目结舌,这也能行?这人运气未免太好了吧?
船家紧赶慢赶,也花了大半日才到,大船行至茫茫水泊深处,眼见着翠绿的芦苇密集起来,众人依计换船而行。这儿水草丰沃,捕鱼捞虾的农家小船本就很多,好几条船一入水便四下分散开,还真让跟了一路虎视眈眈的人措手不及,连忙派小船兵分几路追了过去,再加上原来就埋伏在芦苇荡中的,声势确实不小,但朗朗乾坤,到底不敢太过放肆。
芦苇丛很密,一簇接一簇,将水泊分成许多块小的水域,不熟悉的人绕在里面很容易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再往深处走,便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荷花池。许多姑娘乘着船在其中穿梭,有些心情好的还哼起了山歌,热闹极了。追的人很是傻眼,这里行船不易,再加上闲杂人等又多,他们就有些迷茫了,只能挨着船找过去。
梓玉早就换上粗布衣裳,此时又摘了一片大荷叶罩在发间,活灵活现像一个忙碌的农家小女人。她坐在船头,也轻轻哼着曲,哼的是“芦苇声兼雨,芰荷香绕灯”,悠哉悠哉,好不快活的模样。
小船儿一晃一荡慢慢前行,正碰上对手!
察觉到不善的目光,梓玉似模似样地收回捕鱼的网,努力的心无旁骛。有人试探:“小娘子,你船上怎么是空的?”梓玉笑得爽利,也不忸怩,淡定道:“是啊,今日运气不大好,才捞到几个虾子,真是卖不了几个铜板,大哥,要不都送你?”说着,她捉了个活蹦乱跳的虾子冲那人笑,只见那人移开眼,往后头瞧去,又问:“撑船那人是谁?你相公?”
梓玉顺着他的目光往回看,心里咯噔,面上依旧笑着:“大哥说笑了,这是我弟弟,还没娶上媳妇呢!”
秋衡:“……”
那人探究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来回巡睃,可这种审视与折磨终究随着船的前行而远离,万万没想到正要交错之际,他忽然喝了一声“且慢”。梓玉心里一紧,又笑道:“大哥,怎么了?”那人却不看她,只一剑挑开秋衡头上的斗笠……做皇帝久了,就算掩饰的再好,那种凌人的气势也会露出来些……
梓玉的心快要蹦到嗓子眼了,她正想胡诌些什么,后面忽然传来极大的喧哗声,继而又是兵器相接的骇人动静——这定然是有人在掩护他们——她无能为力,偏偏只能跟着凑热闹,不远处的荷花丛中有几人混战,而更多的人如乌泱泱的蚂蚁一波又一波地涌了过去……梓玉心里难受极了,却故意问道:“大哥,那边像是抓到什么人?”
那人无心再和梓玉搭话,连忙命人撑船过去,两船交错之际,又传来那个小娘子埋怨的声音:“弟弟,别看热闹啦,你快些划,娘还在等着咱们回去烧火做饭呢……”小船儿悠悠,水声哗哗,梓玉还在前面叽叽喳喳,后面撑船那位寒着脸一言不发。他们差点涉险,而能够死里逃生却是以暗卫主动暴露身份为代价的。梓玉望着前面,心里只盼快些再快些。
——他们分开前,那帮暗卫说什么都要跟在皇帝身边,梓玉却提了现在的这个法子,毕竟几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太过扎眼容易引人猜忌,暗卫自然不肯,两相僵持,皇帝轻轻说了一句“都听皇后的”,他信她,所以,她必须将他安全带走。
小船渐渐划出荷花池,又到了让人晕头转向的芦苇荡,跟着旁人再继续往前行了好几里水路,身后的喧哗慢慢就听不见了,而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河岸,甚至还有几户农庄,梓玉心头大喜,她回头正要说什么,就听一声铮鸣由远及近,她还来不及分辨,已被眼疾手快扑过来的秋衡护住,两人纷纷滚落下水,船翻过来,一只小箭直插船板深处——梓玉瞬时反应过来,该死,这岸上居然还有一波埋伏!
秋衡呛了水,他又庆幸梓玉识水性,于是对她使眼色,示意她快走。梓玉自然不肯,她拖着皇帝往芦苇丛深处游去,倔强道:“我带你走!”
“别闹,你怀了孩子……”扑棱的水声中,那人的声音太小太小。
梓玉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看到他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落泪。
说话间远处岸上还有小箭射下来,又听着身后有人扑通跳下来,誓要赶尽杀绝!
梓玉灵机一动,带着皇帝往下潜。秋衡脸涨得通红,他使劲推她,又指了指她的小腹,意思不言而喻。在人茫然无措的双眸中,水底的一切似乎都被刻意放慢了,带着让人窒息的绝望。眼见着秋衡要撒手了,梓玉凑过去渡了口气给他……
陛下,你我既是君臣,更是夫妻,我怎能弃你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