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岁暮长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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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附:词创作之我见

所有文字形式,只要一动笔,便都需要有一个清晰的指导思想,及明晰的规则所遵循的。而对于词创作的要求,一旦稍作研究,便会发现,它竟然涉及到那么多方方面面的问题,存在各式各样的观点。而经过我自己认真的学习思考之后,也得出诸多观点。或许对于这些观点,又总有一些不同的声音,于是,便尤其想写出。除便于读者了解我关于词创作的思想之外,更便于认识我自己以此思想作指导所作之词。

其一,捕捉思想的火花,拒绝“无所谓”。词,尤其如“如梦令”“十六字令”等小令,有人称作短调,极短,只几个字,即使如“满江红”“水调歌头”等长调,也不过几百个字,不可能如其他文体那样,洋洋洒洒地去铺陈。然而,它的功能仍是向读者传递一个思想的火花,一种凝集着思想的情绪。实际上,所有的词作,都有一个主题的,只不过各个不同而已。

恰恰因它的字数有限,才更使其措辞精粹凝练,所传递思想也更精辟。只是确因字数、句数的限制,每一阕词所凝聚的思想的容量及厚度便不及其他文体,往往总不过是一个思想的火花而已。然而,其虽小,却耀。更能引起读者的震撼。当然,这思想的火花,有的系直抒胸臆道出,有的则通过某一景某一物的寄托所表达。

词须表达自己的内心,表达自己的渴求,须有自己的思想。有谁愿去读一些没有真情实感,味同嚼蜡,以及那些闲愁絮语之类的词呢?

作词不可只追求音节的优美,而牺牲了意境的优美。徒有音律美是不够的。应侧重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思想和感受。应有感而发,发乎心声。只有自心底发出的声音,才具有真正的动人之处。

而万不可无病呻吟,只追求华丽辞藻的堆积,作那些本没什么可说的“无所谓”的词。这样的词,读者读了,不知所云,云苫雾罩,便没有意义。

其二,触摸大众心理,远离“私语化”。其实,这里涉及到两个问题,一是写给谁看的。当然,我们的作品,是写给大众看的,以大众为读者对象的,与大众心理相呼应的。然而,确有的词,充其量是写给自己的,至多还包括自己身边的几个朋友。二便是自词的内容及主旨而言。有些词脱不开小我,完全属于私人语境,且既狭隘又自私。读这样的词,读者除可窥见作者的“小”甚或阴暗心理外,便无所获。学者苏缨说,词越来越严重的私语化,恰恰是词逐渐走向衰落直至死亡的根本原因。今天,仍作词,当吸取这个教训。应触摸大众心理,与大众心理相呼应。流传最广泛的词,肯定是那些能够真实地记录普通人曾有过的思想感受的词。

其三,汲取词韵律美的精华,摒弃束缚表达的条条框框。“词萌于唐,而大盛于宋”。后来便逐渐被其他文学形式所取代。而其实,直到今天,词这种文学形式仍受到人们的喜爱。近见一则报道,谈到当今中国喜欢诗词的人多达200多万人。

词之所以仍深受人们的喜爱,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这种文学形式自身所具有的韵律美。节奏感强,铿锵可诵。一阕词读起来,总是紧凑明快,抑扬顿挫,朗朗上口,它所带给读者的是美感。词的韵律美的产生,最基本的要素,在于他的韵及句数,每句的字数,以及句子的结构,平仄的要求。当然,不同的词牌有其不同的基本要求。于是,便产生了一系列的诸如词谱之类的书籍,更加明确了各个词牌的基本要求。然而,有些要求,过于死板,把词的写法拟为定式,变成了僵死的条条框框。而恰恰是这些条条框框束缚了作者的手脚。依照这些条条框框作词,恰如戴着枷锁跳舞,这同样是词走向衰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南宋便规定词应该这么写,不应该那么写,除辛弃疾之外,鲜有人跳出这条条框框,便直接导致词逐渐走向一条死胡同。

如若过于囿于词创作的条条框框,追求词的语调平仄,便自然会影响通畅流利,意境深远。如此做出的词,终归不如那些读起来朗朗上口,景致如在眼前的句子打动人的心灵。大家之作,其词往往脱口而出,毫无矫揉造作之态,无过于雕饰的东西。感情真挚,自然会受到读者的喜爱。

其实,当年郭沫若就对那个尚年轻的后生,曾在全国引起极大轰动所谓“未发表的毛主席诗词”的作者陈明远说过:你何必要处处拘泥于词谱呢?苏东坡的“大江东去”,也有数处平仄不调,但是堪称绝唱,传诵千古。

今人作词,除抓住词的最基本的要求外,完全应该大胆摒弃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掌握所用具体词牌之所以具有审美意义的最基本的要求,放开手脚,创作出更多有意义的新词。

其四,选用当代活的词、字,忌用那些拗口生僻的词、字。如同一座建筑需要砖瓦石筑成一样,词,需要一个个词汇、字组成,通过作者遣词造句,才产生诸多读者喜闻乐见的词。古来那些作者为了选择自己满意的词、字,曾出现许多令人感动的故事。如贾岛“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中的“敲”,原为“推”,一番苦吟,后定为“敲”(这也便是今天的“推敲”一词产生的由来)。以至于有“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感慨。只是须明确的是,古人遣词造句,系选当时的词、字,而绝非寻觅就当时而言古字堆里的词、字。今人作词,同样须选取时下流行的词、字,而绝非从古字堆里选取那些已经没有生命力的词、字。专门选取那些生僻拗口的词、字,甚或借此以逞才炫技,只追求华丽辞藻的堆积。这样的词,便会失去大多数的读者的。那个写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被王国维称之为“古今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之一的柳永,之所以深受当时人们的喜爱,“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皆因其词多用日常俚语,铺陈白描,坦荡真挚。看来,今人作词遣词造句须追求流畅自如,大可不必追求那些拗口生僻的字眼。

其五,坚持直抒胸臆,有度“歧义空间”。词要传递思想,渲染情绪,其手段无外乎两种,一是直抒胸臆,再就是隐晦。有的学者称后者为“歧义空间”,即言尽而意不尽。词所表达的思想主旨,其实适当的隐蔽一些,“歧义”一些。甚至只是以一些意象的巧妙的堆积,来传递情感意态,很值得玩味儿,很受到一些读者的喜欢。而这类词被视为有深意,常受到所谓高层次的人的赏识,被捧为上佳词作而欣赏不止。只可惜阳春白雪,和者必寡。那些隐得过深,以至于隐晦难懂,读者读了不知所云,或完全靠猜测。那么喜欢的读者便总在少数。

反而那些直抒胸臆,慷慨高歌,直截了当,格言警句式的词作,读者一目了然。其所表达的思想,很容易被大多数读者所接受。甚至总会鼓舞人心,激励斗志。真正流传下来的,被大众所传诵的,往往总是这类词。

其六,崇尚豪放,兼容婉约等不同风格。可以肯定的是,凡爱好词的读者,无一不被苏轼“大江东去”所传达给读者的激情所感染的。近看到有人将历代词排列名次,前百名之首便是该词,便证实了这一点。苏轼、辛弃疾的词系豪放词的代表作,这些词意境远大。然而,那些读起来委婉清丽的词,同样会博得读者的喜欢。那些委婉、悠远的作品,需要读者长时间的回味,及更深的沧桑来共鸣。一个“骏马秋风冀北”,一个“杏花春雨江南”,两种风格,各有千秋,各擅胜场。带给读者不同的艺术享受,没有优劣的不同。陆游的词便风格不一,既有飘逸奔放之作,亦有悲凉沉郁之音。今人作词,完全可以根据要表达思想主旨的需要,选择不同的词牌,兼收豪放、婉约等不同风格,带给读者以不同的艺术感受。

其七,不须用典,或用新典,弃用已经没有生命力的旧典。宋词对典故的使用,是一条重要的要求,即用典。甚至一阕词中常有几个典故出现。直到今天的读者,每读宋词时,只要弄清了词中典故,也便基本上可理解整阕词的意思了。而当时词中所用的典故,恰如当时词中所用的词、字一样,都可接受,皆可理解的。而今人作词,大可不必去追求使用那些早已死了的典故。大可不必凡词便须用典。如用典,也须是时下新典。当然,那些仍有生命力的旧典,当仍可使用。

如果依然使用那些已经失去生命力的老典,读者需要无数本事细心索解,才能弄得明白,在快节奏的今天,哪有不影响读者的道理?而且典故用得太多太滥,就完全失去了词的本真。过多地用典,难免会流于雕琢堆砌,甚至晦涩难明。而那些随意挥洒,或直抒胸臆,字、词浅近易懂,甚至近似白话的词,却往往成为佳句,流传下来的。

其八,追求自己的鲜明风格,不必顾及所谓“专家”的批评。大凡了解些词的发展历史,无不会发现一个现象,即某一阕词,某一个作者的词,某一种风格的词的出现,绝非会得到所有批评家的认可。往往某一具有鲜明特色的词家一出现,不同的“专家”对其优劣,便会涌现出不同意见,甚至截然相反的意见。有些人极力推崇。反之,有些人却不仅嘲讽,甚或极力诋毁的。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前边提到的深受大众喜爱的柳永,便被一些人极力否定,认为柳词只不过是一些俚语,被斥之为低俗的。今人应创作出具有鲜明特色的词来,只要大多数读者喜欢,完全不必顾及某些人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