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边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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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留住心中那一片美丽的草原

贺西格

两年多之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余兼羽把一本刚出版不久的长篇小说《孤女》送给我,我是在火车上一字一句地把这本书读完的。《孤女》设置的地域背景是科尔沁草原,那也正是我的家乡。小说中描述的科尔沁草原生活场景和大量的科尔沁民歌,使我凭添了一种亲切感。我不禁感到诧异:一个并没有草原生活经历的人,怎么能够如此生动地把一个草原上的故事全景式地展现给读者?我想,除了作者丰富的想象力和扎实的写作功底之外,那一定是下了苦功夫得来的。

余兼羽热爱草原到了痴迷的程度,十几年来他潜心学习、研究蒙古族历史文化,已经有了相当的收获和积累,正是这种积累使他在写作中行云流水、游刃有余。我们可以在他的作品中看到对蒙古族音乐相当精细的描述,也能看到他对游牧民族历史文化的独到见解,这些都是他多年来学习研究所获成果的明证。

余兼羽心中的那片草原,从少年时代起就是“一个遥远的梦”,这个梦一直延续了整整四十年,至今那片神奇的草原仍是他魂牵梦的绕的地方。作为一个在都市生活的汉族人,是什么原因使他如此眷恋、又这般执着地追寻着这片土地?正如他在给友人的一封信中所说:“我的草原情结与血缘无关。爱,有时能够说出一千种理由,有时却又不需要任何理由。”或许,那是冥冥之中的一个宿命吧。

2007年开始,余兼羽结识了一群草原上的孩子——五彩呼伦贝尔儿童合唱团的小天使们,从此他那潜隐着的草原情结被强烈激发出来,并且一发而不可收。他以一个教育工作者的职业精神,与这些孩子打成一片,默默地关注和支持他们,并与这群可爱的孩子长期保持着密切的关系,用作者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的生活都被染成了五彩的颜色”。五彩呼伦贝尔儿童合唱团是一个在全国有广泛影响的少儿合唱团,关于这个团的孩子以及他们的音乐,媒体曾有过不少报道。但对于五彩的“粉丝”和一般的“草根”爱好者来说,他们对于五彩合唱团的了解,很大程度上与余兼羽的宣传推广有关。余兼羽在网络空间、博客、贴吧、论坛上发表了很多介绍五彩的文章和图片,这些生动鲜活的材料在他的博客里吸引了三十几万的点击量,以至有人在网上把他的这些文章集结起来,专门供那些想了解“五彩”的人浏览。由于种种原因,近年来五彩呼伦贝尔似乎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无论如何,我们不应该忘记余兼羽做出的这种特殊的贡献。

现在,余兼羽又把散文集《天边的草原》呈现在了读者面前。当这本由五十余篇散文组成的文集带着油墨香气摆在读者的面前时,它无疑会传递给你很多美的感受。如果说,《孤女》讲述了一个厚重的故事,像一棵独立支持的大树,那么《天边的草原》就像一座缤纷的花圃,星星点点绽放着多彩的小花。在这本文集中,内容虽然涉及作者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对于草原和草原民族的真诚热爱与赞美,仍是本书一个重要的主题,这是我在阅读书稿时强烈感受到的。这就难怪作者要用“天边的草原”来为这本书命名了。

在余兼羽心中,与那片美丽的草原同在的,是呼伦贝尔草原上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赛娜是五彩呼伦贝尔合唱团的一个蒙古族小女孩,关于与这个来自巴尔虎草原深处的孩子的相识,作者写道:“那年我在北京第一次见到赛娜,她还是一个连汉语也不会说的七岁小女孩。当时我抱起这个孩子,心里涌起一股酸酸的感觉,我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忧伤,总之一种父爱般的情感包围着我,让我几乎流下泪来。我好像在梦中就已经认识了她,并且期待这个小女孩已经很久很久,那应该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缘分。”(《天边的草原》)

民族不同、语言不同、相隔数千公里、年龄相差四十多岁的一老一小,他们在北京的相遇,从表象上看似乎是一种偶然,但从因缘上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必然?假如作者没有心中的那个草原梦和对梦的追逐,他们或许根本不会有这样一个会面。转眼之间相距这第一次的见面已经过去了六年,当初那个灵气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一个花季少女。赛娜前年考入了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的合唱基地班,开始接受专业的音乐教育,15岁的赛娜现在是内蒙古少年合唱团的一名成员。

和《孤女》一样,《天边的草原》中也有大量的关于草原音乐的描写,而这种描写总是带着作者自己的审美感受和独到的见解。从英格玛到五彩呼伦贝尔,当草原音乐忽然受到人们的关注和喜爱的时候,他对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是这样解释的:

“久违了的天然。是的,人们受够了流行歌曲的矫情和虚伪,受够了重金属音乐刺耳的喧嚣;一曲民谣,会让我们觉得清新,一支小调,使我们感受到真情,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美好的音乐。…说到底,五彩呼伦贝尔是一群普通的孩子,他们并不比我们的孩子更有才华,只是在那个远离都市的地方,保存了更多的淳朴和真诚。”(《五彩呼伦贝尔》)

又比如长调,作者认为,蒙古长调不是能“学”会的,为什么呢?“因为长调是蒙古民族血脉里的东西,它也只能随着血脉传承。……你不在草地上生活,不讲蒙古语,不会骑马,不喝奶茶,不穿蒙古袍……,你硬要“学”长调,那是行不通的。”(《蒙古长调》)

当长调在联合国“申遗”成功时,他告诫人们:“长调‘火’了,但愿我们不要仅仅沉醉在入选‘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这样一个光环里,应当拿出具体的措施来保护和传承这一优秀的文化遗产。而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蒙古长调赖以生存的草原。正如古语所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蒙古长调》)

在这本散文集中,还处处流露出作者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和赞美。《青春驿站》回忆了自己的北大荒生活以及大学毕业后教师生涯的点滴心曲,寄寓了“我们所有的梦想大都从青春开始萌芽”的感悟。

在《文竹的故事》中,作者把一盆旧日老师留下的文竹比喻成一株“参天大树”,引出了一个凄恻感人的故事,表达了对恩师的崇敬与怀念:

“有时备课累了,我会对着文竹凝思。看着它茂密枝叶遮蔽下的一小片泥土,有时会有几只小虫在蹒跚爬行,我就想,在虫儿的眼里,这花盆中的天地大概要算广大的园林了,那文竹,也该像参天大树一样的吧。”(《文竹的故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人们刚刚挣脱了十年文革造成的精神创伤和思想禁锢,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写于八十年代的《淡蓝色连衣裙》,描写一位步入中年的女教师,为了给自己买一件心仪已久的连衣裙而产生的内心纠结,真实反映了那个年代的人们在审美心理上的变化,仿佛是时代的一面镜子:

“回到家里,她早早做好了晚饭,关上房门一个人穿戴起来。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有点吃惊:裙子不仅合身,而且也很得体。她笑了,开始嘲笑自己在市场时的那份局促——为什么要怕自己漂亮呢?难道美是一件可羞的事情吗?”(《淡蓝色连衣裙》)

《人在旅途》记录了作者在国内外各地游历的见闻和感受,虽然是游记的笔法,却常常给人以启发和联想。《武夷船娘》是一篇文笔清丽的散文,它讲述了一个十七八岁辍学,在九曲溪上撑船养家的少女阿蓉的故事。阿蓉在溪上为游客撑竹筏,船主接受了游客的小费,为讨好客人他一路都是满口的“荤段子”;冰清玉洁的阿蓉,沿途不发一言,并且总是俯首敛眉不愿配合游客的镜头。然而她一路上说出的唯一一句话却耐人寻味:

“竹筏已经过了八曲,就要到达漂流的终点了。水转峰回,前面的江面陡然开阔了起来,一座山峰突兀地耸立在我们面前,孤傲而挺拔。船娘忽然开口说:看,这就是玉女峰,它是我们武夷三十六峰里最美的一座了!”(《武夷船娘》)

不用更多的语言,文章在这里带给读者的启发和联想已经不言而喻。这些文章大多运用“象征”的表现手法,不仅深化了主题,文字之间也充满了美感。

我和余兼羽经常会有一些聚会,在座者大多是从事艺术工作或者热爱艺术的朋友,这种聚会很有点像是“艺术沙龙”。从一个音乐人的角度观察,我感到无论是音乐、舞蹈,抑或文学、美术,所有艺术其实都是相通的,它们有着共同的创作规律和相近的表现手法;而从事艺术的人,也都有着共同的内在品格和气质——热爱生活、富于激情,我姑且把这称之为“艺术情怀”吧。 然而有了这种“艺术情怀”,并不一定就能创作出好的作品,因为艺术创作是一种极为艰辛的劳动,是需要殚精竭虑才能偶然得之的。

我在阅读这部书稿时注意到,在选入本书的50余篇文章中,最早的写于1980年,时间跨度竟然长达三十多年。这说明作者很早就开始了在文学领域的耕耘,正如他自己所说,在北大荒做知青时就已经“萌生了最初的文学情愫”。三十多年的坚守与追求,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需要有很强的定力。我想这也启示我们,在当今浮躁的世风下,我们应当少一点急功近利的心态、多一些脚踏实地的精神。

余兼羽作为北京一所高校的领导,在繁忙的工作之中他本无须从事艰辛的写作活动,但他心中的那片草原在时时召唤着他,使他欲罢不能。为了留住心中那一片美丽的草原,余兼羽笔耕不辍,在仅仅三四年的时间里,就接连推出了两部几十万字的作品。

在《天边的草原》即将付梓之际,我不揣冒昧写下以上的文字,所谈都是一些自己的理解和感受。但我想,再多的文字都不能完美地诠释作品的本身,正如“一万个读者的心中会有一万个哈姆雷特”一样。因此,还是请读者自己用心去领会这片天边的草原吧。

是以为序。

2013年6月于北京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