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人迎面飞过来,唐语嫣长剑一横,将那落下的长刀挡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再一剑刺过去,将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唐语嫣没注意身后有人向她逼近,依然持剑与身前人一攻一守地对峙,直到身后黑衣人举起长刀,身后有劲风袭来,唐语嫣这才反应过来,当她回头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咣”的一声巨响,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唐语嫣抬起头,只见苍落瑶举着一块沾满了鲜血的石头,神色惶恐,双手发抖。
手一松,那块石头砰然落地,苍落瑶抬头看向唐语嫣,小声道:“姐姐……他……他死了……”
唐语嫣面上一喜,顾不得多少,扑过去将她抱住,摸着她的头,喜极而泣道:“落瑶……落瑶……”
常贺抓住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逼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两眼凸瞪,谁知突然蹿出另一个黑衣人,长刀一刺,直接将常贺手中的黑衣人刺死。
常贺一惊,心想这些人是笃定丢了性命也不会说了。他松开手,抓起一把长刀,迎向欲要袭来的黑衣人……
“咳……”戴小蛮喝姜汤时不小心呛了一下,她拿起一旁的白巾擦了擦嘴角。
钟奉月抬头看向她,轻笑道:“慢些喝,今晚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要继续赶路了。”
戴小蛮点了点头,将空瓷杯放在桌子上,想了想,然后抬头看向钟奉月,说:“钟公子,凤于飞是谁?”
钟奉月被她问得一愣,他没想到戴小蛮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怔了怔,答道:“凤于飞世人称其为画仙……”
“对了,钟公子,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戴小蛮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她忙抬头道。
钟奉月抿了抿唇,笑了笑,心想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叫戴小蛮,之前假扮云箬……假扮云箬……是因为……”戴小蛮想了想,支支吾吾地说着,后来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反正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是被常贺骗去当盟主夫人,然后又被那个盟主骗去假扮云箬……”
钟奉月弯唇一笑,不去介意其他,他轻声道:“小蛮,我叫你小蛮可好?”
戴小蛮愣了愣,然后眨了眨眼睛,忙点头,笑道:“好啊!”心里大喜,钟公子终于叫她名字了……
“小蛮问凤于飞做什么?”钟奉月又接着她之前的话,问道。
戴小蛮咬了咬牙,心想反正钟公子也不是外人,她站起身子,将藏在布里的那幅凤凰图拿了出来,走到钟奉月面前,说:“这幅画里还写着其他的字,需要沾水才能看到……”
钟奉月眉头轻蹙,他看向那幅画,戴小蛮将画展开,是一幅惟妙惟肖的凤凰游图,只是……她说的画里还有其他的字,是指什么?
戴小蛮急得不知该怎么解释,忽地看到一旁喝了一半的茶水,她眼前一亮,忙将茶杯拿了过来,在之前出字的那个地方沾了一点水。
水将画的那一块湿透了,但那里始终不见有字浮上来。
戴小蛮皱起眉头,她又沾了点水上去,那里依然是空白一片……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就是这后面,没有错,为什么沾了水还是一片空白?
戴小蛮怔怔地看着那幅画,有些出神。
钟奉月见她一个劲沾水湿画,不明其意,他抬头看向戴小蛮,轻声道:“怎么了?”
戴小蛮猛地回过神来,她又将画收了起来,包在布里,笑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不应该,这字明明就在这画上,她不应该看错才是。
钟奉月点了点头,只以为是她最近太过劳累产生了幻觉,他站起身,端起空瓷杯,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可以来我屋子找我,早些歇息,明日萧夫人会来叫你。”
戴小蛮忙站起身来,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手里那只瓷杯,想了想,小声道:“谢谢钟公子。”
钟奉月一愣,嘴角扬起,轻声道:“莫要客气。”
戴小蛮笑了笑,脸上有些发烫。
门关上后,戴小蛮内心许久不能平复。
一是凤于飞的那幅画,再就是钟奉月……
戴小蛮摇了摇头,换下衣服,吹了蜡烛。
窗外,万籁俱寂。
翌日,清晨。
车夫已经拉着两辆马车在客栈门口等着了。
戴小蛮整理整理袖子,回头看了一眼正从门内走出来的莫心,二人一并向马车走去。
走到马车前,戴小蛮抬头看了看,入眼便是一身青色长袍的褚惟心。自褚惟心换回男装后,戴小蛮就对他多了几分顾虑,以前他扮女子的时候,她总是忘了他是个男人,眼下要让她和他走得再近一分,她是死也不肯依的。再看向一旁手持长剑、一袭白衣的钟奉月,戴小蛮顿觉眼前一片清亮,神清气爽,还是钟公子好看。
“上车吧。”钟奉月走了过来,低头看向她道。
“好。”
戴小蛮点了点头,将包裹系好,弯腰钻进了车内。
褚惟心看了戴小蛮一眼,没有多话,等莫心先进马车,然后才跟在后面上去。
两辆马车调了个头,一前一后地行出道文镇。
戴小蛮还是挺喜欢这个道文镇的,不仅仅是因为它有京城的味道,更多的是因为这个镇很热闹,并且寄托了很多美好的夙愿……想到这点,戴小蛮就想起昨晚落湖的事,她又是一脸的闷闷不乐。
“今日身体可好些了?”钟奉月见她眉头紧蹙,关心道。
戴小蛮忙舒展开眉头,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多谢钟公子的姜汤。”
钟奉月勾唇一笑,轻声道:“是谢姜汤还是谢我?”
戴小蛮一愣,没想到公子也会跟她抠字眼,她眨了眨眼睛,道:“当然是谢公子了!”
钟奉月笑容愈发潋滟,看得戴小蛮耳根发烫,她忙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小蛮前些时日是在找什么?”钟奉月忽然问道。
戴小蛮先是疑惑一阵,随后突然想起那根银簪的事。
她坐直了身子,看向钟奉月,道:“丢了……丢了支簪子,就一直没找到……”
钟奉月一怔,忽然想起那根银簪……
他抿了抿唇,笑道:“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是不是一支银簪?”
戴小蛮瞪大了杏眸,看向他,道:“公子怎么知道?”
钟奉月微微一笑,墨眸敛下,修长的手指轻轻解开包裹,将一支通身发亮的银簪递了过去,道:“上次在平山大会上捡到的,以为是童掌门的哪个女徒弟掉的,就一直没找到机会还,既然是你的,就把它归还给你好了。”
戴小蛮接过银簪,手顿了顿,她抿唇一笑,低垂下眼眸道:“其实也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故友的。”
钟奉月隔着白纱帽看向她,下巴上红润的菱唇微微张着,很想叫出那两个亲密无间的字,却只能憋在心里。
“既然找回来了就好。”钟奉月笑了笑,轻声道。
戴小蛮点了点头,将簪子收了起来,然后抬头看向钟奉月,说:“他可能不会原谅我了。”杏眸中泛着淡淡的哀伤。
是她自私,是她嫌贫爱富,是她将他硬生生丢下,以为留一点儿钱财给他就能将一切补过,是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钟奉月愣住了,他静静地看向戴小蛮,道:“不会的。”会原谅的。只是,她知道一切后,会原谅他吗?
戴小蛮抬头看向他,明媚一笑,道:“钟公子真是好人。”
那抹笑就像是一朵悄然盛开的桃花,不媚不艳,只是清秀脱俗,美到心底……云箬本人不过也是像这般吧。
钟奉月弯起嘴角,一阵清风吹过,将白纱轻轻吹动。
天雾蒙蒙的,青山隐隐,流水迢迢。
马车行了一段路,到了晌午时,停在了一个小渔村。
戴小蛮一行人下了马车,进去找了一家简单的酒馆暂时落了脚。
莫心拿出白巾将桌子擦了擦,戴小蛮刚坐稳,便听到不远处的一桌人在谈论着什么。
“听说这次的江湖平山大会出了不少事。”其中一个敞着胸膛的男子举着酒杯对其他人说道。
其他人兴致被勾了上来,纷纷侧耳听着。
其中一个年轻点儿的男子放下筷子,问道:“都是些什么事?咱们也不是跑江湖的,对江湖里的事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就知道几个江湖宝物的名字。”
“就是就是,说来听听看。”另一个肥头硕耳的男人接话道。
那个敞着胸膛的男子又倒了一杯酒,边倒边说:“可不是我忽悠你们,我听说那平山大会上出的宝物金玉树被盗走了!”
一桌人顿时唏嘘不已。
“被盗了?这可是大事啊!”有人感叹道。
“查出是谁盗走的没有?”另一人勾着头问道。
那个敞着胸膛的男子放下酒杯,说:“听说是护法逆反,带着不少宝物逃之夭夭了。”
戴小蛮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常贺怎么成了靶子了?
褚惟心也静静地听着,手中筷子一动没动。
“我更是听来了一个惊天秘密!”其中一个人故作神秘地说道。
“什么秘密?快说来听听。”其他人纷纷问道。
那个人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一次平山大会上的江湖第一美人,有个是假的!”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
“这……”
戴小蛮手中筷子一斜,敲到了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钟奉月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都是些断章取义的流言罢了,没有影响,别去在意。”
戴小蛮看了钟奉月一眼,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
褚惟心看向戴小蛮,放下手中筷子,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道:“每年平山大会结束后都会有这些说法,就像上一次,还有人传言唐语嫣和卫风早已各自成家,现在那二人还不是在一起了?”
戴小蛮抬起头,虽然褚惟心说的事和她所难过的原因并不能相提并论,但她还是心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那桌人又有人说道:“听闻盟主已经下令开始追捕那些畏罪潜逃的人了……”
几人身子同时一顿。
“而且,那金玉树另有玄机,盟主说了,若实在捉不到那带着金玉树逃跑的护法,就将金玉树里的玄机公诸于世……”
莫心手一抖,筷子掉落在桌子上。
她忙看向钟奉月,钟奉月眉头紧蹙,白纱帽下,菱唇轻轻抿起。
戴小蛮攥紧了手心,褚惟心敛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盟主,实在是算得太狠……
重生果的事一旦公开,那么他们谁也逃不了了!
马车里,戴小蛮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
天色渐晚,夕阳也已经落下,离离芳草随风轻动。
“盟主说了,若实在捉不到那带着金玉树逃跑的护法,就将金玉树里的玄机公诸于世……”
这句话一直在脑子里回荡着,戴小蛮轻蹙眉头,心里惴惴不安。
“明日一早大概就能到江南镇了,你若困了,便先歇息吧。”
钟奉月抬头看了戴小蛮一眼,轻声道。
戴小蛮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万一……”戴小蛮刚开口,又忽然收住想说的话。
钟奉月看向她,略带疑惑地问道:“万一怎么了?”
“没什么。”戴小蛮摇了摇头,笑了笑。
其实她想说的是,万一盟主真的将重生果的事情公诸于世,那么他该怎么办。
现在百家和盟主已经给他们这些人施以很大的压力了,若是江湖上所有人都想来抢这重生果,只怕这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要永无止境地继续下去……
“别想太多,凡事都有我顶着,何况我是天赐教人,天赐教在江湖上无人敢动,你大可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钟奉月将手中天赐剑放下,轻笑一声道。
一句话让戴小蛮心里一暖,她坐直了身子,扬起唇角道:“我不怕,没事。”其实她真的很怕,以前在京城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但比起在京城那阵子,现在的她要比以前坚强多了。
钟奉月微微一笑,一头青丝垂在腰间,窗外吹进徐徐清风,带起发丝缠绵在空中。
斜月沉沉,夜空皎皎,月光清冷,对影成三。
戴小蛮捧着腮睡意昏昏,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晃来晃去。
“砰”的一声,头直直地撞到了车板上。
乏意瞬间四散,戴小蛮皱着眉头揉着头。
钟奉月看了她一眼,抿唇道:“要么你直接躺着睡下吧,我将衣物拿出来给你铺着。”
戴小蛮看着他,忙摆手,摇头道:“不用不用,可能是没在车上睡过觉,习惯就好了……”她其实真的不想去习惯在车上睡觉。
钟奉月见她又闭上了眼睛,便不再打扰。
实在是太倦了,戴小蛮刚闭上眼睛,思绪又游离四散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一个剧烈颠簸,将戴小蛮直直地颠向前扑去。
戴小蛮只觉得脑袋一晃,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翼,她轻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睛,忽地发现,自己正扑在钟奉月的怀里!
戴小蛮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迅速弹坐起来,脸上一阵燥热,也不敢去看钟奉月的脸。
“我……”
“你……”
二人同时开口。
戴小蛮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只见钟奉月也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有白纱帽挡着,戴小蛮看不见他微微泛红的脸。
钟奉月轻叹口气,转身对着马车外的车夫说道:“麻烦把马车停一下。”
一下马车,一阵清寒的风吹过,戴小蛮冷得缩了缩身子。
褚惟心看了戴小蛮一眼,白皙的脸上,一双清冷的眸子泛着光泽,他笑道:“你说你坐辆马车怎么那么多事?”
戴小蛮瞥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反击回去。其实她心里早已暗暗下定决心不再跟他胡搅蛮缠,以免惹来什么是非好歹。
钟奉月看向戴小蛮,又看向莫心,轻声道:“萧夫人,小蛮跟你一辆马车,今晚还得麻烦萧夫人照看照看她了。”
莫心笑着点了点头,看了戴小蛮一眼,又转头看向钟奉月,道:“不用客气,都是一路人。”
几人又换了一下马车,戴小蛮钻进马车里,紧接着莫心也坐了进来。
莫心对着她柔柔一笑,将轿帘放下。
戴小蛮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倚在一旁,闭上眼睛。
果然还是女子和女子相处最能避免尴尬,钟公子也不是全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