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恐慌的观察,我发现了一些端倪。我不自觉的会装。明明没有那么害怕,但是只要心气虚,就习惯性的伪装。目的是保护自己的心神,但是偏偏弄巧成拙。
放疗时依然害怕,我能背诵的古文都背了一遍。黔驴技穷,只好背那段咒语:“There are no decisions; there is only interaction with what is in front of you.Decisions come because you have attachments, desires, and fears.The only thing that will help you is to let go. If you let go of your stuff, there are no decisions -- there is just life.”
放下是修炼的一个高级状态。作为一名比普通人还次很多的癌症患者,这个有深度。好在用英语诠释可以绕过很多干扰。我逐字逐句反复默念。划重点就是let go.
怕啥来啥。放下反而更好。反正我已经病成这样了,我还有啥放不下,舍不得的。明确了方向,我开始实践。心悸的时候,我故意不在意,一会就停了。头晕的时候,我也不去理会,一会儿又好了。
我也不装了,也不需要装了。原以为装作害怕,就能躲过害怕。结果越装越害怕。不在意就好。
很快又过了5次放疗。到了第二周的放疗门诊日,验了血常规。就淋巴细胞低,其它都好。我除了放疗乳腺的部位,还要放疗淋巴结。老公经常帮我按摩脚,脚上淋巴结反射区超级疼痛,还有个肿的小胞。老公说揉开了就好了,我打死不从,因为实在太疼了。后来放疗结束后,这个胞才逐渐消失。
还是那位女医生,我问她见过我这么恐惧的病人吗。她斩钉截铁地说:“见过。有人每次放疗前哭两个小时。”真想见见这位“高人”,我俩可以一起痛诉革命历史。
之所以我会这样,估计是我的心包破了。虽然大部分乳腺肿瘤都长在心包经的起始点天池穴,而手术一定会清理这个部位。但是,很多病友都不会像我这个样子。我之所以这样,多半是前些年那场大病引起的。
当时我不知道,或者说不愿意相信自己病了。每天还超负荷的运转在公司和家庭中。现在回想起来,非常危险。像极了一辆裸露的油罐车疾驰在拥挤的高速公路上。
那段时间,我每天下班开车回家的路上,都会莫名其妙地默默流泪。下了车,站在小区的路上就恢复平静。有一天,我看到小区里遛的狗,突然明白了鲁迅狂人日记里的一句话“邻居家的狗又看了我一眼。”我就是这个感觉,我觉得那条狗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麻烦大了,我可能出神了。那段时间,囡每天都给我讲一个笑话。她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我就觉得她讲这些笑话挺卖力的,于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囡说:“妈妈,你知道吗?你好久都没有笑过了。我每天给你讲一个笑话,都一个月了,你一次也没笑。”我觉得很惊诧,“我刚刚笑了呀?”囡古灵精怪的说:“那是假笑。”于是我的脸开始抽筋,假笑也僵住了。
再后来,我去医院验出重度贫血。每天都要吃琥珀亚铁。这个药有个副作用就是腹泻。每天五更泻后,肾气彻底虚了。我每夜噩梦连连,不敢一个人睡觉,三伏天冷得哆哆嗦嗦。
突然我就想起之前学《精神病学》的时候,在精神卫生中心见习时,见到一名病人。她主诉自己非常冷,非常冷。当时我听她说这话的时候,我都起鸡皮疙瘩。于是,我赶紧补肾,怪不得医书里说精神病要从补肾入手。
我一方面在瞎造身体,一方面又在努力积极拯救自己。得病不幸,有股力量一直在护佑我。何其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