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香楞住了,也不说话,只直直地盯着悟花。她要从他的脸上看到慌张!可惜,她失望了,到了如此地步,他依然高贵如一名皇者。
“也是悟花。他本为先楚皇族,却流落在这一方古寺,面对庸俗之人,做着庸俗之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他眼里,这山、这水、这人,都是面目可憎!”悟花说得风生水起,仿佛悟花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他落寞地望着柳无香,凄然道:“你说,他会绝望吗?他不绝望吗?”那绝望两字被他一个一个咬出来,仿佛大冬天里,一块冷冰落入脖子。
柳无香好似觉得心底有一处最精致的美好破碎,痛不堪言,她强颜笑道:“玉僧果然是玉僧。便做起坏事,说出如此之话来,也是这般纤尘不染。无香佩服之至!可是,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是有一个‘道’存在的,有人愿意为之生为之战为之死!而我,便是这样一个人!”
悟花笑道:“姑娘好言语。今日悟花已经败了,无颜再战。”
柳无香低下头,她明白,仗着流光剑之利自己虽稍胜一筹,可悟花若竭力一战,自己不死亦重伤。此人做着这等事情,于胜负成败间却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亦不失为一名汉子。
悟花见她低头沉思,转而冷声道:“输在柳姑娘手里,悟花也不枉人世走一遭。可是,你休想让旁人碰我一根手指头!那些庸人不配!他们不配!”说完,他环视四周,轻轻一叹,便轻振白衣,转身纵下悬崖。这一纵如此的从容不迫、气度雍容,仿佛不是赴死,而是参加一场最豪华最尊贵的宴会。
柳无香惊讶了。转而,她轻叹一声,仿佛早知他会如此。是的,以他那样决然的性子,又怎会不如此?这世上,能污他的人,从来都不存在!
念陌冲向悬崖,哭喊道:“柳郎——”
众人也不深究悟花生死,却也知道,以他的心性,便是未死也不会露面于江湖。了了大师双手合十,暗念一声“阿弥陀佛”,眼前不断浮现往日的悟花。转而叹道:“痴儿,一生聪慧,却逃不过‘身世’二字。可悲可叹。”
柳无香看着萎顿在地的念陌,心里有些不忍,她扶起她,道:“咳,你也是为情所困。只是,你不该欺骗风秋桐,他是真的爱你,真的在乎你。”
“柳姑娘,我……”她说不出话来,只有不停地哭。
柳无香在她身周疾点数下,道:“你走吧,我答应过悟花,必然会放你离开。”
念陌觉得丹田一松,知道功力已经被废,只得挣扎而起,向山下落寞而去。她孤单的背影渐行渐远,只不知她心里想着故去的丈夫、落到崖底的悟花,还是生死不明的风秋桐?柳无香静静地望着,忽然觉得她纤细的影子有些后怕,有着不知名的恐惧蔓延过来。为情而伤的女人会做出何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