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尘飞扬,铁甲明兮歌嘹亮,威服四方兮魂悠长,归兮,归兮,天下无乡!”多年之后,当我穿着明黄的袍子,高高地站在城墙上时,随着天边的黑鸟飞过,似乎依稀可见年幼的我扛着旌旗挣扎在刀光剑影间,听见满面焦土的士兵们声声思乡的歌唱。
月明,风清。
我骑着白马,挥着银鞭,奔跑在山间的青石路上。两旁绿油油的风,潺潺的溪水。我仿佛看见母亲迎头翘望,父亲提着酒壶,喝着酒微微地笑。我的妹妹,嬉笑在妖娆的百花间,笑如桃李。
夜游声声。
父亲是“四海镖局”的总镖头,一身武艺,镇服四方。母亲是江南水乡的大家闺秀,穿水绿的裙,弹琴弄箫,朱唇一起,仿佛夜莺清唱。我记得,离家学艺时,我还喜欢赖在母亲的身上,闻轻轻的花香。母亲纤细的十指,轻轻揉揉地抚摸我的长发,笑着喊我辕儿。六年了,母亲的头发还那样黑亮吗?歌声还那样清脆婉转?妹妹想必也跟母亲一样,美得如同出水的芙蓉。
驾——连挥马鞭。
我记得,家门口的那条路上,长长的街灯,一律是宫红的轻纱包裹,远远望去仿佛连到天上。后院的练武场,父亲是否还在月色里教训着师兄们?西厢房,妹妹窗台下的芭蕉想必郁郁葱葱。还有,那坛被我偷偷深埋的女儿红,藏在屋梁上的风筝,亲手给妹妹做的纸鸢,是否都一如从前?我轻轻地笑,月色里弥散着温柔漫天。
月亮躲进云层,飘飘忽忽。座下的“踏雪无痕”竟然轻轻嘶鸣。马儿,快到家了,你也感到兴奋,感到忧虑?
枯枝掉落。我的心头仿佛被狠狠地击中。不对,这种不安不是回家的喜悦,是一种冰冷冷的杀气。寒意四起。轻勒白马,我愕然发现,那条一直明亮的路上竟然漆黑一片。长刀出鞘,一抹银色的亮光闪过身旁的树梢。黑暗处竟有两点微弱的亮光,在银光闪过的时候眨动。
眼睛!
拔身而起,手中的刀凝聚起一股真气,劈向树梢。我知道这一刀的威力,凛冽无匹的刀光仿佛从虚无中迸出,却实实在在地揉碎了半棵树。一声惨叫,锦衣男子从树头掉落,额角一道淡淡的红色。
嗖——
一道道黑羽箭破空而来。
娘,我感到极度的恐惧和担忧,大叫一声,拍马上前。究竟发生何事?莫非是仇家寻上门来。此时,距家门仅有百余丈,平日只需转瞬间,现在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手中的刀不时扑飞着长箭,而白马也如通人性,全速奔驰着。
五十丈,十丈——
我月白的长袍已经湿透,手臂开始酸软。我看见一名男子站在我家的屋檐上,他不停地挥舞着双臂,一批批锦衣大汉轮番地射箭。一声尖叫,长刀化作一抹流光,随着我的身体冲向屋檐上的男子。近了,我看见那男子脸色苍白起来,身体不停地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