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的士兵弄来了小船,破浪而来。离柘的脚步更快了,血依旧汩汩的流。
你的肩……还是包扎一下吧。
离柘没有理睬我的话,一个劲的向前奔去。我看着他的侧面,黑发飞扬,苍白的肌肤上渗着汗珠,我忽然觉得温暖,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们停在一个破旧的长亭,四周荒无人烟。离柘包扎伤口,我枯坐在一个木制的长椅上。长亭的顶破落了,阳光大块大块的落在地上,几根茅草陪着蜘蛛丝摇荡。我忽然有很多话要问离柘,我忽然感觉到皇城里肯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我忽然为我爱的人们担忧。玄笈,绮薇,你们都好吗?
沉香,你想去哪儿?
将军府。我总是梦见玄笈满身鲜血,他空洞的眼神我无助地望着我。
城里到处都是慌乱的人群,女人的尖叫,孩提的哭喊,混成一片。我茫然失措地望着,逆流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军府里一片安静,空无一人。离柘孤立地站在大院里,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着,我高声地叫唤着,玄笈,玄笈。没有人应答,只有风掠过墙头的草,呜呜的响。我无助地趴在精致的白玉栏杆上,耳边似乎是过往的纷乱杂响。
走吧。离柘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
带我去木华寺,带我去木华寺!我抓住离柘的双臂拼命地叫喊,我要见空然大师。
离开的刹那,我忽然发现,今天的留香园没有一朵花,空寂寂的。幽幽的风低缓地吹着,吹得人直想落泪。
木华寺依旧古木森然,黄叶满院,袅袅的青烟让人的心静了下来。踩在沙沙的落叶上,觉得一切像梦一样,连靠在身边的离柘也变得那么不真实。
方丈室里的空然大师安静地敲着木鱼,燃着的檀香弥散着清烟,溢满了整间屋子。空然大师停止了木鱼声,睁开了干瘪的双眼,沙哑地说,你们来了,这又何必呢?该明白的已经明白,不该明白的终究是不明白。
我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求大师指点迷津。
我都一百岁了,还能做什么呢?大师闭上了眼,檀香炉依然清清地散发着清烟。离柘斜抱着剑站在我身后,像一堵墙。
大师,可我才二十岁不到呀!
二十岁也是一百岁,一百岁即是二十岁,一切全在施主的心。大师又敲起木鱼,声响清脆。
大师,我只想问……
你想问,该不该去皇宫,该不该明了真相。大师打断了我的话。施主何必执著呢?明了又怎样,不明了又怎样,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大师的声音低了下去,缓缓的,像是进入了梦乡。
我跪在蒲团上,我该去面对未知的惨淡,还是陪着离柘远走他乡?然后找一个像涉渚一样美丽的地方,结伴而居。青烟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薰香却更迷人了。空然大师想必是睡了,轻微的鼾声恬静地响着。
我挪起麻木的双腿,对着离柘说,我们走吧,去皇宫。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了无时。大师忽地睁开了眼,佛声如雷。我的心一震,是啊,若觅了时了无时。我的心却指引着我,不由自主地拉着离柘,一步一步地走向皇宫,坚定、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