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之外,更是静得可怕……
郭淑妃姐妹浑浑噩噩地望着殿门处,伸长着脖子,仔细地听着,听着那不受保佑的王朝最后被毁灭的声音,还有,他们随之而逝的前半生……
突然的,郭素华怔忡地笑了笑,恍惚道:“姐姐你听,这声音像不像你当年封妃时的喜炮之声?”
郭淑妃屏息,耳边回旋的好像真变成了那年喜悦的鞭炮,对了,还有漫天的烟花,耀眼yu穿,美到了极致……
都说洛芸卿艳重天下,色甲天下男人心,可是,谁年轻时,没有过如娇蕊晨露般的刹那芳华,谁不曾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只是,美人不许见白头,当容颜衰时,自然爱也弛,在后宫,一旦失宠,便真如那地下尘土,轻易地便能被人践踏在脚下……
而她便是最好的例子……
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
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姐姐,你在想什么?”
郭素华见她脸色变得雪白,有泪水凝于浓睫之上,晶莹如露,不免有些忧心,转瞬却又醒悟了过来,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提那些过去的事,惹姐姐伤心了……”
“不关你的事……”
郭淑妃笑了笑,温静而语,“姐姐是在想,出宫后,咱们要靠什么生活。想了半天才惊觉,咱们竟然什么都不会,活了半世,却等同于废物,真真是可怜……”
郭素华微微一笑,安慰她,“不会不要紧,所幸咱们还有很多的日子可以慢慢学,不是吗?”
郭淑妃深深颔首,姐妹两相视一笑……
---------------------------------------------
一旁的永庆公主也同样在静静听着,只是,她听的却是帘内的声音,一声喘息,一声呻-吟,都不愿放过……
那本属于她的男人,她却永远也得不到……
哪怕只是卑微的充当洛芸卿的替身,她也愿意,可惜,老天连这样的机会也吝啬给她……
她眼角涌上了泪水,双手慢慢绞着衣裳上的流苏,哑声缓缓道,“那年我只有13岁,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母妃不受宠,所以我们母女处处都要受人欺负,处处都要吃亏……吃的是残羹剩汤,穿的是旧得褪色的宫装,每天还要忍受势利奴才鄙夷的目光……
有时静下来想想,与其做这样窝窝囊囊的金枝玉叶,还不如投生到田舍农家来得痛快。但想又有什么用?什么也不能改变……若不死,日子便总要过下去……就在当年的中秋宫宴上,从来都不拿正眼看我的齐王哥哥,好像突然对我感了兴趣……”
---------纸醉金迷的皇家夜宴,悬明珠,奏丝竹,美酒佳肴,繁花似锦……
但这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母女无关,他们只配坐在最角落冷清的位置,看得见羽衣舞姬鱼贯入内,听得见宫乐舞曲悠扬美妙,却偏偏看不清台上似凌波仙子般摇曳生姿的歌舞,更看不清御座上父皇惊艳的目光……
不过,看不看得见,也真是无所谓。今生今世,父皇的目光,都不会再落在他们母女身上了……
她一笑垂眸,愣愣地望着金丝楠木案上的珍馐美味,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母妃侧目看了看她,立时在桌下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悄声提醒她,“永庆,不可失仪……”
是啊,母妃是担心她一向吃那些该死的奴才送来的黑心膳,此刻难得见了好的,一时嘴馋心痒,会忍不住狼吞虎咽,失了分寸……
其实,她也怕自己管不了自己的嘴!
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顺心的,好不容易有燕窝鱼翅摆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动,这才真正是活受罪!
她隐隐有了怒气,抬袖擦去了泪水,低吐了一句,“母妃,我吹了风,有些不适,想先走一步……”
母妃自然知道她心里不舒服,所以也没有勉强她留下,只叹息着点了点头,嘱咐她径直回宫,别到处闲逛……
无需向父皇跪安,无需再向谁说明原由,她轻轻松松地便退出了大殿……
在这宫里,除了母妃,没人会在乎她的去留……
只是这回,她却没有听母妃的话径直回宫,而是到了御花园,坐在瑞莲池边出神……
有宫人托着一大盘宫饼走过,大概是忘了什么在御膳房没拿,便将搁盘暂且放在了秋千架旁的石桌上,匆匆折返了回去……
她当时是真的饿了,见此情景,便忍不住趁着没人,偷偷取了一块宫饼,刚转身要跑,便撞进了一个坚实的xiong膛……
她一惊抬眸,眼前竟是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的齐王哥哥!
她下意识地将握着宫饼的手藏在了身后,怯怯地福了一福,轻轻道,“永庆参见齐王哥哥……”
齐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许是喝了不少酒,至他身上带出的浓烈酒气,令她不禁皱眉生厌,尽量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恰在这时,方才那宫人走了回来,远远的便扬声问,“是谁在那里?”
这回,更吓得她魂飞魄散-----母妃若知道她做出这样丢人的事,非气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