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烈忍无可忍,痛心疾首地嘶喊着,“军医说我体内染毒日久,已侵蚀五脏六腑!但我素来小心,旁人根本没机会下手!除了你!芸儿,我从来都没防过你!”
静默了片刻,洛芸卿终于开口,平静道,“万岁息怒,芸儿的确冤枉,下毒之人是国师,不是芸儿----万岁还不知道吧?国师与万岁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母妃在世时,一直都与他有来往……”
“你说什么?”夏侯烈震惊到了极点,全身都僵直不动。
洛芸卿微微冷笑:“万岁恕芸儿死罪,今时今日,芸儿不得不说你是有眼无珠!你一直怀疑芸儿有异心,让你绿云盖顶,先是逼着芸儿杀了萧大人,现在又疑心起了南宫靖,却不知,一直在暗地里霸占芸儿的是国师!
当初在寻欢殿第一次见到芸儿,他就起了色心,每每施毒计逼迫芸儿就范!稍有不如他意,他便在万岁面前兴风作浪!那回星相凶兆,芸儿险些命丧兽口,起因便是芸儿拒绝了他的痴心妄想……”
夏侯烈不待洛芸卿说完,已是近乎崩溃般疯狂,腾然狠握住洛芸卿的双肩,如暴雨狂风骤来,喘息着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为什么?”
洛芸卿自嘲地挑起唇角,泪水簌簌落了下来:“芸儿也想过向万岁求救,可万岁会信芸儿吗?从嫁到天瞾的第一天起,万岁就认定了芸儿不安于室。芸儿一次又一次不顾尊严摇尾乞怜,万岁又是怎样待芸儿的?
或许正是清楚了这一点,国师才愈发的肆无忌惮!后来,芸儿无意中发现了国师的秘密,没想到,他竟是死去多年的南秦废帝之子,是万岁同母异父的兄长!”
洛芸卿牢牢看住他扭曲的面孔,语声幽细诡烈:“万岁若不信,只想想,母妃当年豢养的男宠身上是不是都有些国师的影子?”
夏侯烈惊得伤口剧痛,身子连连抽搐!
而洛芸卿下一句刺心之语已迫了上来:“据说,国师与他死去的父皇长得一模一样!”
“那又如何?”
夏侯烈终于放了手,歪倒在榻上,喘息之声如汹涌的潮水,激烈而急促……
洛芸卿侧脸稍看了他一眼,眸光流转,无比清晰道:“国师告诉芸儿,母妃从来就没有爱过先帝!每一次先帝临幸披香殿,都让她感到恶心难受!她也根本就不想为先帝生儿育女,怀着万岁时,几次三番都想偷着服下落胎汤!但考虑到她一介亡国降妃,身边若无子嗣,绝难在后宫生存下去,才无奈留下了万岁!”
“你胡说!”
夏侯烈急怒攻心,如猛兽一般扑了过来,手扼向洛芸卿的颈项,厉声道:“母妃不可能这样对我!母妃临死时还说,她以我为傲!”
洛芸卿面上带了些诚惶诚恐,依依道:“芸儿不敢胡说,国师还告诉芸儿,母妃宁愿躺在卑微的男宠身下,也不愿侍候先帝!宁愿疼爱男宠之子,也不愿多看万岁一眼!”
夏侯烈突然至榻上暴起,张口便又有浓血溅了出来!
洛芸卿皱眉咬唇,被捆绑的双手用力撑了榻沿,吃力地坐起,抬着手腕艰难地拭着夏侯烈脸上的猩红,语声骤然几不可闻的轻微:“万岁保重……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万岁,但万岁至少还有芸儿,还有孩子……”
夏侯烈的怒火仍在燃炽,喘息犹未平复,唇边鲜血不断沁出,几乎咬牙切齿地狠狠凝视着洛芸卿,却在下一瞬,仰头笑了起来,那颓然空洞的笑声凄厉可怕至极!
许久,夏侯烈缓缓解开了洛芸卿腕上的布条,低了头,语声疲惫落寞:“芸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洛芸卿笑了笑,朝殿外扬声道:“来人----立刻去请国师,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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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郭素华轻轻地哼了哼,“后面的事……姐姐也应该是知道的……国师至此彻底完了,不久便在圣殿自尽身亡……再后来,万岁便开始服用五石散镇毒……
那五石散以石钟乳、石硫磺、石白英、赤石脂、紫石英五味主药调和烧炼……金石之物蕴含大量酷烈热毒,万岁服用后才会身体燥热,内里如焚,毫无节制的宠幸小妃子……”
郭淑妃听了不免心急,“你自己也清楚五石散的害处,却还坚持要服……”
“姐姐……”
郭素华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幽微,一瞬不瞬地凝眸于她,“我很想生下这个孩子,所以我不能现在就死,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万岁保住这点血脉……至于五石散……姐姐无需担心……你难道忘了吗?我自幼便有恶寒之症,几乎小命不保……父亲请遍了天下名医仙药,都没有用……
后来,还亏了一个秃头和尚,给了个丹石方子,说我这恶寒吃寻常药是不中用的,唯有以毒克毒……父亲虽是半信半疑,但还是找人照着方子烧炼了丹药……不想,倒也奇了,我服了后,竟真的好了……此后每每发病,便都是服那丹药,日久年深的,我身体早就习惯了丹石之药的燥热……”
郭淑妃摇头,仍是脸色发白,不放心道:“但那种丹药毕竟没有五石散厉害,姐姐只怕……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郭淑妃说着说着,眼泪已涌出眼眶,“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