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芙看向门边,示意秋儿过去,那丫头很是伶俐,“公主正在梳妆。”
“好好地过了午后,怎么又梳妆起来?”来人还是一贯的清淡声音,晕了些泼墨色彩的影子并没有太多质问,郁檀永远都能够将任何话说得恰到好处,甚至就像那凤尾竹笛握得久了,渐渐浸润出的圆润边角让人心生好感。
落芙笑起来推开门,全然掩饰掉了方才的疑问和恐惧,“哥哥今日政务繁忙,还不准我自己玩上一会儿?”
这是某种天性中涌动的不安分,她流着危险的血液。
她的兄长恰逆光俯身轻轻吻在她睫羽之上,每每在拥抱之间有些故意确定的含义,“哥哥总是怕你忽然便不见了……”
他只是笑着宠溺的口气,随意地说起,拿了木梳来替她拢发,细细密密地的留得长了一些,缱绻绕成了愁。
落芙倒忽然觉得他是真的害怕,“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眼睛透过窗子,刚好望见泽宫金顶,悠悠然地带出了青烟三两点,“因为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庄周梦蝶,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郁檀没有停下梳发的手,她还幼小,需要人好好地呵护才能绽放在日光之下。
受宠的孩子,漂亮骄傲的性子,却又似那庭院芄兰。
哥哥……好像是时常担心着一些什么,落芙透着铜镜看见他忽然手下不稳,便断了几许发丝散在地上,郁檀全不曾发觉,只慢慢地向下梳。
有时候,她知道他总会有一些出神而不真实地表情,就好像整个人被什么摄住了魂,会突然淡得没了轮廓。
可是当日她也还是个孩子,不知道如何探问,只能出手揽着哥哥不放,就像是很认真地立誓,“将来落芙大了,也要保护哥哥。”
略略的稚气。
他的笑也似那泽宫的茶花,远远望着,苍白却很优雅。
那个时候他呼出一口气来她便能够暖上三天,落芙在他面前永远都稚气无双,是需要哥哥伸手挡住日光刺眼的孩子。
可是落芙清楚地看见,就算她藏在哥哥的庇护下,凡是有日光的地方也总有暗影。
另一方天地。
冷宫中的女人沉默了很久,魏司马知道提到了第一个孩子让她无法接受,倒也并不再使劲地探问了。
总之……那一个雨夜失约,他害死了他的婉华。
从那之后华妃在无尽地争夺之中为了保护自己,赔上了一生风华,“我说过,魏长铮,你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你不肯信我。”
他叹息无法,“我今日来探你,刚巧亲眼撞到……有人监视信成侯出宫动向,但是那人急匆匆地赶去回禀,我心下起疑一直随着,竟是看见他避着人绕进了泽宫。”
华妃将袖口散了线的纹路缠在手上不断勒紧,一双渐渐枯槁下去的眼睛却重又燃起些什么,“哼,她怕是担心信成侯再出什么问题吧……不然怎么会命人盯着,如今只剩下他了……就连四皇子也被人陷害脱了皇籍,想来……当年玉夫人身份低下,竟然算是救了自己的儿子。”
粗嘎地鹩哥又开了腔,“他日成龙……”
有女人愤怒地推开窗子砸出了瓦片,那畜生便被惊得更加慌不择言,咿呀地嚷了起来。
孰是孰非,这宫廷是非局一场。
总有个开盅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