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一路钟情:走出来的人生美景
7133600000035

第35章 边地风光(1)

因为地处偏僻,

再加上缺少必要的宣传,

多年以来,

呼中如同幽居山谷的佳人,

虽然拥有无限的生机与美丽,

却一向鲜为人知。

漠河,北极光下的边城

我们的漠河之行是从离它将近200公里的满归开始的。前一天夜晚,一列疲惫的火车把我和唯一的同伴、诗人远人送到了这座大兴安岭腹地的小镇。虽然内地还是暑气蒸腾的农历七月,可这里却已大有深秋的寒意。早晨,在空荡荡的汽车站等候了一个时辰,终于盼来了一辆破旧的中巴,它是从满归开往漠河的唯一一趟班车。

公路是纯天然的,没有沥青,没有水泥,甚至连碎石也没有,只有灰褐的泥土,它像一条深色的绳索,从无边无际的森林的腰间缠绕而过。公路两旁是茂密的森林,白桦、红松、落叶松,叫得出名的少,叫不出名的多。汽车行驶了老半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一栋房屋。只有森林,只有令人绝望的穿越森林的土路。从昏昏欲睡中几度醒来,依然不见漠河踪影,就在快要怀疑这车是不是走错了路的时候,尘土飞扬的土路终于结束了,汽车驶上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几分钟后,刚才看倦了森林和土路的双眼里,一栋栋带有红色屋顶的小楼房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漠河县城终于到了。其情其景,就好比苦苦追求一个绝代佳人,多年来人家爱理不理,就在你已彻底绝望,打算另觅芳草了此残生时,她却突然向你秋波频传,让你欣喜得紧张。

西林吉,一座浴火重生的新城

西林吉就是漠河县城。很多年前,原本毫无知名度的漠河和它的这座小小的县城突然间令世界注目,其原因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我依稀记得,那是1987年夏天的事情,那一年的春节联欢晚会(那时的春晚比现在好看,所以至今还记得)来自海外的歌星费翔唱了一首热情奔放的《冬天里的一把火》,几个月后,遥远的漠河果然燃起了一把大火。有人调侃说这火就是那歌引发的。这个故事既说明了当年春晚的深入人心,也说明了漠河那场大火的巨大影响。

一晃20年过去了,这座曾经被大火全部烧光的城市,如今已看不出丝毫烈火烧烤过的痕迹,当然,如果够细心的话,也许还是能够发现:这座城市的建筑看上去都很新,这些建筑的最大年龄,也不会超过20岁。一般说来,在中国,像县城这种级别的城市,大多有不少老建筑,即便没有几百年上千年的雕梁画栋,也不缺一两百年的深宅大院。但漠河是个例外,这恐怕在全国都不多见。此外,漠河建县的历史也相当短——如果从新中国成立后的建制算起,这个县的县龄还不到30年。

早在开往满归的火车上,当地人就告诉我们,大兴安岭是林区,而且是一个曾遭受过特大火灾的林区,因此这里对火管制特别严。“幸好你们是现在来,如果早几个月遇到火险期的话,你们身上的一切火种,不管火柴还是打火机,统统都要被没收。”在火车上,偶然认识的一个老漠河如是说。这种说法第二天在漠河县城得到了验证:餐馆老板说,倘若在火险期,不仅要没收火种,外来人还要到防火办去接受安全教育。如果前往林区的话,必须领到一张防火证才能成行。现在虽然不是火险期,但漠河所有的城镇和乡村,均不能在室外用火,连吸烟也不行。因此,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县城大街,你见不到任何一个手里捏着香烟的人,这在全中国,恐怕又是个唯一。

当地稍微年长一些的人都还对那场20年前的大火心有余悸。给我们开车的傅师傅就是其中一个,这个40多岁的汉子,当年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他告诉我们,那场大火发生在1987年5月6日,当地称为“五六大火”。据后来的调查表明,那场大火有5个起火点,其中最主要的起火点在古莲林场,直接肇事者是一个从河北刚到林场干活13天的叫汪玉峰的农民。汪玉峰独自操作割灌机时,不慎引燃了地上的汽油,割灌机也跟着着火了,如果当时他脱下大衣一捂,火就可能被扑灭。但毫无防火经验的汪玉峰却拖着机器跑了七八米,等他丢下机器叫人过来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而另外4个起火点,则是野外吸烟造成的。据介绍,汪玉峰肇事那个着火点,远在离西林吉几十公里外的古莲林场。像大兴安岭这样辽阔的林区,每年都要发生好多起森林火灾,因此,古莲林场的火灾并没引起远在县城的人们的警觉。然而,就像20年后当地人仍用天火来形容当年那场惨烈的火灾一样,“五六大火”真的就是一次令人震惊的天火:古莲林场发生火灾的次日,漠河一带刮起了14级大风——通常,我们所知道的最大风力也只有12级,14级大风是个什么概念呢?傅师傅说,大风掠过来时,不少碗口粗的红松都齐齐折断甚至连根拔起。森林火灾最怕的就是大风,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第二天晚上,大火就从几十公里外烧到了县城西林吉镇。

“你们想象不到,那火根本不是从林子里漫过来的,而是从天上飞过来的。”傅师傅说。原来,西林吉城外有一条大林河,河面有100多米宽,按理,火势不可能蔓延过来,但在大风的吹拂下,一团团棉被大小的火焰竟然从空中飞越了河面,直接落到县城这边的林子里。这样,整个漠河县城在极短的时间里便火烧连营,形成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的火海。大火烧到县城时是晚上7点多,傅师傅记得,那天他因为生病,没有像其他青壮年那样上山扑火,他刚吃了晚饭,正在自家院子里和妹妹说闲话。突然间,他看到西北面的天空被火光映红了,跑到外面一看,才发现大街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往来奔跑的人,原来大火已经烧进县城了。傅师傅急忙回到院子,叫起唯一的亲人——12岁的妹妹,一齐往外跑。傅师傅说,不一会儿,电也停了,街灯全部熄灭,但在大火映照下,到处都亮得如同白昼,人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他看到漠河县的一位主要领导声嘶力竭地对着电台哭喊:“我是漠河,我是漠河。漠河全城覆没。漠河全城覆没。”从居民区里,不断传来如同鞭炮炸响的声音,后来他才明白,那是一台台电视机发出的爆炸声。

大火中的漠河县城及附近的森林里到处都是火焰和烟雾,当天晚上,远在加格达奇的大兴安岭行署领导闻讯坐直升机前往现场,但由于烟雾太大,直升机根本没法降落,还差点撞到了山上。这场大火在漠河县城只停留了2个多小时,便让这个4万多人口的大镇顷刻间化为乌有。傅师傅说,火灾后的漠河全城只有一根烟囱和两栋楼房没被烧掉,其他的几十条大街、几千座房屋,全都化为一片散发着余温的废墟。

这场被称为“五六火灾”的大火,在以漠河为中心的大兴安岭地区持续了整整28天,经过多达6万人的灭火队伍的扑救,再加上雨季来临,大火才终于被扑灭。后来的统计表明,这场大火的火场总面积为1.7万平方公里,约占大兴安岭地区总面积的1/5。森林受害面积达101万公顷,间接经济损失达69.13亿元,受灾群众5万多人,211人在大火中丧生。火灾过后,当时的林业部部长、大兴安岭地区专员、漠河县县长从上到下全被撤职。

正是这场惨烈的大火,给漠河人敲了一记最严重的警钟。后来,漠河方面在当年的起火现场建了一座纪念碑,以示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于是乎,也才有了现在的火险期没收火种,进山必须接受防火教育,以及室外不能吸烟等种种看上去近乎苛刻的规定。

大火烧掉了漠河的历史,幸好更多的历史还能够依凭文字和记忆的方式来传承。火灾后的西林吉镇进入了全新的规划和建设中,20年后,这座城市看上去要比同处大兴安岭的其他几座县城更为现代、漂亮。

考察漠河历史,其古称为“木河”、“末河”,因河水黑如墨,又称“墨河”,又因河水旋转若石磨转动,亦称“磨河”。“墨”、“磨”同音,后来演变成漠河。这座中国极北的边城在漫长的光阴里,一直是北方游牧和渔猎民族的乐园。直到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清政府于老沟开办漠河金矿,大批关内流民渐次来到漠河谋生,这个苦寒之地才开始有了成规模的定居民众,史称,“兵民辐辏,商贾繁荣,屹然为边地重镇”。正因为漠河的特殊地理位置,这里多年前就修通了铁路,现在正在兴建一座民用机场。说起机场,傅师傅很兴奋,他说,下次你们再来,就不用坐那么久的火车了,直接就从哈尔滨飞过来。

边地民风多倾于淳朴,漠河亦然。短暂的停留里,我们先后接触过七八个漠河人,均友善而单纯。在漠河大街上,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赶着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而来,我把相机对准了他。这时,他突然大声喊叫起来,我以为是没经过他允许就拍照而得罪了他,细一听,不是,他在向我表示感谢。他甚至有意让马儿停下来,好让我拍照,拍完照,他咧开大嘴,呵呵大笑起来:“谢谢啊。”

北极村,看得见极光的小村庄

其实,一开始,漠河并不是指今天我们众所周知的漠河县城,因为漠河县城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就是前面说过的西林吉。一开始的漠河是指黑龙江边的一个乡,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漠河乡,包括一些较老的中国地图上,至今还可以翻看得到。后来,漠河既成为漠河县的名字,也成为县城所在地西林吉的名字,而西林吉这个名字渐渐被淡忘了,原本拥有漠河这个名字的漠河乡,也更名为北极村。与漠河乡这个名字相比,北极村听起来更有一种浪漫温馨。

早年身为文青的缘故,我所知道的和北极村有关的两件事,都缘于文学。其一,90年代初吧,黑龙江女作家——从照片上看,称得上真正的美女作家——迟子建曾写过不少以漠河和黑龙江为素材的小说,其中一篇就叫《北极村童话》,内容记不得了,但标题一直记忆犹新。而且,从迟的小传看,她就是北极村人。其二,管辖漠河及附近数县的大兴安岭地区,主办有一个文学杂志,刊名就叫《北极光》,其编辑部设在大兴安岭腹地的加格达奇。

我们是租傅师傅的车从西林吉前往北极村的,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里,傅师傅向我们讲述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天火,而窗外,则一路都是蓝天、白云、绿树、黄花。绿树以白桦居多,洁白的树皮,笔直的树干,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只是,这些白桦几乎都只有碗口那么大,比想象中的白桦细小得多。傅师傅说,这就是当年发生火灾的地方啊,这些白桦都是后来自己生长出来的,才20年时间,所以只有这么大。

前往北极村的公路要经过一个名叫林场的地方,林场是东北到处都有的单位,比如我们动身前往漠河的满归,就是一个因林场而发展起来的小镇——因此林场没什么看头,而是林场附近,有一片坟地,当地人称妓女坟。

原来,在林场旁边有一条山沟,那就是著名的老金沟。一个世纪前,这里发现了丰富的金矿,采金业在这个边远地区很快兴旺起来,矿工曾多达4万人。但是,这里远离城镇,女人简直成了比熊猫还稀罕的宝贝。于是乎,来自哈尔滨、长春、关内,甚至俄国、朝鲜、日本等地的妓女,纷纷怀揣着发财梦,操着不同的语言,不远千里来到这深山老林,操持皮肉生意。极盛时,这里有妓院上百家,妓女数千人。然而,世事轮回,妓院老板和少数妓女固然赚得盆满钵满,但不少妓女却随着年长色衰而无人问津,最后在贫病中死于这遥远的异乡。当地人对她们的遭遇很同情,把她们统统义葬于此,从而形成了后人所称的妓女坟。

自古以来,北极村就是比西林吉更为辽远的极北之地,这里一年的封冻期达200多天,年平均气温在-5℃左右,温暖的夏天短暂得像午后的一个盹。因此,这里出现定居的人家也是因为金矿。如果不是滚滚黑龙江带来了大量金子,这里将在更长的时间里保持无人区状态。但金矿改变了北极村的命运。1866年,这里成为通往金矿胭脂沟的江上驿站。民国三年(1914年),这里成为设治局公署驻地,3年后的1917年,又由设治局改升为二等县城所在地。也就是说,这个坐落在黑龙江畔的小村庄,曾经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是一个与如今的西林吉同等级别的县城。

然而今天的北极村委实太小,乃是一个精致的袖珍小村庄,估计只需要10多分钟,就可以把几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街道和几个像小学操场那么大的广场都走遍。然而,这又是一个对中国而言具有地标意义的村庄——它既是中国最北的地方,也是中国唯一看得见北极光,唯一有白夜的地方。

每年,随着夏至的到来,太阳光直射北回归线,坐落在北半球的我国变得昼长夜短,纬度越高,白天就更长,夜晚就更短,漠河以北纬53.5°的高纬度,无可争议地成为我国的极北之地。夏至前,北极村的白天越来越漫长,夜晚越来越短暂。到了夏至这天,北极村的日照时间长达17个小时,一直要到晚上11点,太阳才完全落山,即使太阳落山,天空依然一片光亮,形成了著名的白夜:不用其他任何光源,人们就能够轻松地看书、写字、下棋、打球。哪怕到了午夜1点至2点,也就是所谓的夜幕降临,但天仍是灰蒙蒙的,人们相距十几米仍可辨识。此时,天也开始放亮了,晚霞与朝晖在北极村上空交相辉映,既像傍晚,又像黎明。按当地人的说法是,一场电影没放完,一个晚上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