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尸体周围简单看了一下,刘乐佳上来了。由于今天老大和副队之间的磁场太强,她默默瞄了两人好几眼这才道:“老大,拿到更完善的资料了。”
裴楚伸手接过,拉了苏子瑜过来一起看。
死者张昊良,设计院工程师,兼任宁大南山校区建筑系副教授。6年前因为双方性格原因与妻子离婚,唯一的女儿和母亲一起生活,他自己至今还是单身状态。
张昊良为人和善,专业能力强,做事认真,不论是在设计院还是学校,人缘都不错,与其合作过的人,对他往往赞不绝口。
去年他接下了购物城这个项目,他有自己的小团队,大多是自己的学生。
最近一期工程主体完成后,星海建筑公司方面觉得有些部分需要变更设计,因此出了联络单。张昊良自上周起便天天带着当初一起设计的学生到工地实地勘察,之后又在办公室进行讨论。
昨天下午1点,他抵达学校,先是和暖通专业负责人一起去了趟工地,之后对方离开,他回到校区就一直和两个学生待在办公室里。
17点之后学生陆续离开,他又工作了两个多小时,在19点40分左右,因设计方面的某些问题他给设计院的同事打了一个电话。
电梯里的摄像头在19:55拍到他拿着外套和公文包进了电梯去了一楼,之后就再也没有监控拍到他,直到今天早上他的尸体被工人发现。
警方在学校找到了张昊良的车,车门未锁,显然是在要走的时候临时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甚至顾不上关车门就匆匆去了工地。
在生前最后一段监控里,神色疲惫的张昊良,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让他那样急切地赶赴死地?
引他来工地的凶手会是谁,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害一个众人眼中老实温和的人?
疑云重重,这恐怕是在场所有人最直观的一个感受。
——
胡晏骁对尸体进行检查后,很快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裴楚叫了众人在楼道口集合,汇报各自的调查情况。
按照惯例,法医先发言,胡晏骁摘了手套递给后面的助理,“死亡时间在昨晚8点到11点之间,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凶器就是家用消防绳,也就是绕着他脖子的那根。
“很明显,张昊良在死前遭受了残忍的虐待,从伤痕比对,鞭打的工具应该是张昊良自己的皮带。另外,在后颈处有钝物敲击痕迹,初步判断是红砖。”
这个情况验证了苏子瑜之前的推测,凶手快速袭击了张昊良,令他失去了反抗能力,以至于在那样严重的虐打下都没能呼救反抗。
胡晏骁说完后,二蛋立马接上,“勒死张昊良的消防绳是最常用的那种,没有追查价值,现场未发现指纹和可疑物品。
“至于监控,工地四个方向各有一个,但东南面的两个在上个礼拜就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而张昊良和凶手很可能就是从这两个方向进入的工地。”
待到汇报全部结束,大家都沉默下来,所有信息总和,得出的结论就是:初步勘测下来,现场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是一起精心设计的谋杀案,看得出来凶手布局已久,且具有非常完备的反侦查技巧。
过了会儿,有人问:“副队,你有什么看法?”
苏子瑜沉吟片刻,“从现有情况来看,这个案子偏向于报复型杀人。有两点可以确定,首先,张昊良和凶手是认识的。
“而且凶手对张昊良存在着巨大的恶意,从尸体上就能看出凶手在羞辱他,虐打偏向于肉体上的羞辱,而裸露的身体则是精神上的羞辱。其次,凶手极其熟悉工地情况,很有可能就是工人或者是常来该工地的人。”
刘乐佳想了想,道:“我赞同,工地里情况复杂,到处都是钢筋水泥。要是没来过的人到了晚上连路都找不到,更别说还要去避开摄像头,又不惊动任何工人了。”说着,她去看裴楚,“老大,你怎么看?”
裴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苏子瑜,他们现在站得很近,微微垂眼就看见她白皙如瓷的侧脸,因为思考着案情,她的眉头下意识地轻蹙着。他们在一起办过无数的案子,却是头一回以情侣的身份。
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没忍住在外套袖子的遮挡下轻轻握了下她的手。
然后,他自然地答,“我和子瑜的推测基本一致。”
这在以往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众人今天却是集体一默,为什么他们硬生生从里头听出了一种有奸情的感觉?
一边是棘手的案子,一边是情况不对的上司,众人觉得心里好痒痒啊!
“我再提三个点,”裴楚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凶手将张昊良摆成诡异姿势的目的。这起案子目前暂时偏向于报复型杀人,但是将尸体摆成固定姿势这样的情况却很少见。
“因此这里面要么隐藏着至关重要的杀人动机,要么就是带有个人色彩的犯罪标记。”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如果是犯罪标记的话,那么,可能还会有新的被害人。”
但凡形成特定的作案风格和犯罪标记,凶手的目标就绝不只是一个人,随之而来的往往是连环谋杀。
众人皆是一愣。
“不会吧……”刚妹摸了摸脖子上涌起的鸡皮疙瘩。
对面,裴楚的发言还在继续,“二:张昊良额头那串数字的含义。杀人刻字,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好玩儿吧?这串数字背后肯定有重要的意义。”
众人脑子里顿时浮起那串数字——“199520115”。
完全没有规律。
纪念日?某样证件号?还是说这是一个不完整的手机号码?
思来想去,都觉得是大海捞针,完全没有头绪。
苏子瑜手被裴楚握着,只觉掌心发热。
她轻轻挣了挣,收回手轻轻拍了两下转回同事的注意力,“梁叔你带人把勘察范围扩大,这幢楼周边也都查一下。
“乐佳,你回警局和时叙一起查一下张昊良的通讯以及资金情况。刚妹,你负责排查走访工人,看看张昊良有没有和人在工地上发生过冲突。”
她一项一项吩咐下去,裴楚也没插话,待所有任务都分配完才迈开腿往楼下走,“走吧,去学校看看。”
——
就和资料中说的一样,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张昊良的团队都在办公室里工作。
几个大男人成天窝在一个空间里,可想而知里面会堆积多少生活垃圾。毫无意外,一进门裴楚就看到了好几个泡面盒子还有乱七八糟的零食袋。
大致看了一圈,办公室就是大学里常见的那种,有四张桌子,窗台上摆着众多绿植。
张昊良的办公桌在最边上,靠近饮水机和一个大的落地文件柜,才一走近,就看到桌下一套登山装备,打开一看,里面东西齐全。
苏子瑜不解地眯了眯眼睛,她不记得资料中有提到张昊良爱登山。
一边思考着,她一边去看桌上相框,照片里的张昊良斯文干净。
过了一会儿,二蛋带着张昊良的学生进来了。
他叫卢祁,建筑系大三学生,此时他还穿着睡衣,显然是刚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的。
裴楚问:“就一个人?”
他没有回答,似乎还没从老师的死里回过神来,脸上肌肉抖动,有些惊恐地又问了一遍,“张教授真的……死了?”
裴楚点点头,“昨晚你们是最后和他接触的几个人,所以,请你好好配合。”
“这几天……我们一共有4个学生,不过其中两个家里离得近,一直都是通校。”尊敬的老师忽然被人谋杀,这种冲击对于一个还在校的学生来说格外大。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缓了好半晌才继续,“还有一个就是在我隔壁寝室的霍朗,他昨天出去陪女朋友过生日了,一晚上没回来。我……我已经给他们发消息让他们赶紧过来了。”
所以现在暂时只能见到卢祁。
裴楚点点头,“昨晚你几点离开办公室的?张昊良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昨天是17点多走的,到寝室之后给我妈打了个电话,通话结束的时候我看了眼手机,当时是17点53分左右。”卢祁想了想,又道,“教授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星海建筑公司出联络单,我们最近一直在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那谁是最后一个走的?”
“就是我啊,哦,还有霍朗,我们住校,所以比其他两个人走得要晚,昨天我和霍朗一起回的寝室,然后我点了外卖看电视,他就去外面约会了。”
——
天早已大亮,室内被淡柔的阳光洒下一层稀薄的金色。
问询还在继续,这时,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即一个男生出现在门口,正是霍朗,“卢子,这么急叫我回来什么事啊?还没到工作……”
“时间”两个字噎在喉咙里,他诧异地看着办公室里陌生的几个人。
“你们是?”
大家都穿着便服,苏子瑜对他亮了下证件,“市刑警队。”她解释道,“昨晚张昊良被人谋杀,所以有些情况想要和你们了解一下。”
霍朗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眼睛瞪得溜圆,“什么?怎……怎么可能……他昨天还好好的……”
霍朗看起来比卢祁瘦弱得多,情绪也更为明显,几人等他平复了心情之后才开始正常地问询。
裴楚:“你昨天是和卢祁一起离开办公室的?”
“嗯,昨天我去了趟卫生间,然后就和他一起回寝室了。”
“据你所知,张昊良近期有和人结怨吗?”
霍朗摇头,“没有。”
二蛋做着记录,裴楚继续问:“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霍朗迟疑着开口,“没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不过过年那段时间,他忽然迷上了登山,可他以前都不喜欢运动的。”
听到这里苏子瑜下意识地看了眼张昊良桌下的登山设备。
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裴楚示意霍朗可以回去了。
霍朗缓缓站起来,脸色已经好看些了,但依旧有些惊惶、不安。
起身的一刻,项坠从衣领里掉出来,裴楚瞥了一眼,是Cartier(卡地亚)。他淡淡笑了笑,“项链不错。”
霍朗一愣,低头才看见项链掉了出来,“谢谢,”随手将链子塞了回去,“朋友送的。”
裴楚点头,神色如常,“那你们感情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