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深夜到访,请问有事吗?”一阵莺吟盈耳,有如黄莺出谷一般,伴着一阵幽兰清香,竟是从伯勉身后传来。伯勉吃了一惊,忙回头转身,四目焦处,已然僵住。只见一名女子穿着一身雪白的轻衫,正立在自己当前,便如晚空中一点繁星,又好似冬夜里一朵白梅,娉婷秀雅,丽质天成。那女子双颊如冰,肤白似雪,细唇又如湖面泛起的一朵桃花,殷红淡雅。翦水双瞳在月光中带着丝缕韵柔,直望着自己。一股淡香随风四散而来,这香味轻而入心,淡而灵神,嗅之令人精神一震,正与自己今日在泰和宫中取得那盆兰花之味一模一样。伯勉不经看得呆了。
那女子见伯勉呆目不语,也是诧异,随即举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轻声道:“公子?”
伯勉这才惊觉,自觉失礼,忙退到屋外,勉强挤出一丝抱以歉意的笑容来,尴尬的道:“在下路经此地,误闯宝社,还望姑娘恕罪。”
那女子淡淡一笑,转身在桌上长了盏烛灯,对伯勉言道:“外边风凉,公子请屋里坐。”随即托着那盏烛灯,盈盈入步,进到屋内,用烛灯将墙上四盏油灯一一点燃,屋内顿时亮堂起来,这才把烛灯吹灭,放于厅中桌上。但见伯勉始终立于门外相望,又微笑道:“公子,请进吧!”
伯勉“哦”了一声,也大大方方的随那女子进得厅中,又听那女子道:“公子请坐。”伯勉微微一笑,点头称谢,随即道:“姑娘请!”两人相续坐下,那女子自是将桌上茶具打点一番,拿出两个茶碗来,续上香茶。
伯勉又仔细打量了这竹屋一番,见左右两旁均放着简阁,阁上竹简如山,相比自己书房,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简阁旁放着一鼎香炉,左右两幅竹窗上均挂着白布帘子,窗台上也放了兰花,正厅便是一副竹制桌椅,墙上挂着一副书画,画的也是一盆兰花,清墨随性,尤有神韵。那兰花的形状便与自己家中那盆有些相似,只是画中兰花亭亭玉立,傲然怒放,开得正是灿烂。伯勉心下好奇,便起身走近那副墨兰,仔细观看,见画旁提了“竹墨清兰”四个字,笔走龙蛇,竹飞墨舞,字体遒劲有力,浑然潇洒。落款处提着“西晋弃人赵叔带”伯勉见字为之一震,忙问到:“此乃赵大夫的书画?”那女子听言也缓缓起身,与伯勉同立于画前,看了看画,又看了伯勉,随即问道:“怎得公子识得之位赵大夫?”
伯勉又看了看这画中兰花,这才转身对那女子言道:“在下与这位赵大夫实有些渊源,幼时曾深受其恩导。可惜已有十余年未见了。”
那女子淡淡一笑,并不回答他,又转身行至桌旁,轻轻坐下,端起桌上一碗茶来,托入唇边,欣呷一口,这才将茶碗轻放回桌上。
伯勉见她行为优雅,品貌清韵,绝非普通山野人家,又想到赵叔带实有一女,年弱自己七八岁有余,幼时常在一起玩耍,只是赵叔带弃官归隐以后再也未成见过。这白衣女子年龄与之相仿,难道她便是赵叔带的女儿。随即也端起桌上一只茶碗,品了一口,言道:“多谢姑娘香茶款待,再下好生失礼,进屋良久却忘了介绍自己。”言毕,将茶碗放回桌上,缓缓坐在于旁,道:“在下复姓伯阳,单名一个冕字,正寻一名朋友,不想却误入荒林,因此迷了路。不知令尊现在何处?”
那女子听得奇怪,蛾眉微皱,轻笑一声,道:“令尊?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乃是个孤女。”
伯勉听言有些以外,‘啊!’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姑娘可是姓赵?”
只听那女子淡淡一笑,言道:“想必公子是看了墙上字画,便以为我是赵大夫之女吧?”
听到此言,伯勉木然,又听那女子道:“小女子名叫花蚕,是一名孤女,独自居住在这深山之中,并非公子所想的赵大夫之女。”
伯勉恍然,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却又抑不住心中好奇,随即又问道:“那墙上字画是……?”
花蚕笑道:“这幅字画乃是二十年前,这位赵大夫也与公子一样,迷路到此而留下的。”
伯勉这才释然,轻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二十年前……想必你也只是婴孩年龄,定不知情。”
花蚕并未听到伯勉在说什么,只见他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略微感道好奇,随即“嗯?”了一声。
伯勉也明白了主人家的意思,微微一笑,回道:“没什么?方才在下误认为姑娘姓赵,便以为寻到故人之女,姑娘请勿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