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青玄又做那个噩梦,梦里,那个男人拿了一碗药,捏着女孩的下把逼她喝下去,然后是打翻的药碗,夺门而逃的女孩,那个男人一直追到街上,抓住了女孩的手,女孩突然拿出一根长根,针头泛出莹莹绿光,男人轰然倒地,而后从男人鼻子,眼睛,耳朵,口中不断冒出黑血,周边的众人大声惊呼:“抓住她,抓住她!”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是他该死,是他该死!”青玄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满脸肃杀之气,眼神冰冷至极,浑身都已经湿透。已经多久不做这个梦了,为什么又做这个梦?
“你怎么呢?青玄?”同住一间屋子的元霜关切的问,她突然觉得青玄现在的眼神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我没事,做了个可怕的梦。”渐渐恢复平静的青玄不安的解释道。
“那就好,你一直在说梦话。”元霜说。
“是吗?那我说什么了。”青玄连忙问。
“没什么,我没听清。”元霜沉默了一会,然后说。
“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事,睡吧!”
那一夜,两人都没再说话,却也都再没睡着,元霜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是两年多前有一次她跟父王外出游历,路过榆安城时发生的事,那天有一对男女当街争执,那女子因那个男子拉她的手,便用一根长针刺入那个男子的心口,那男子当场七窍流血而死,而后有人群拦住那个女子说要报官,那女子大喊:“放开我,放开我,是他该死”!而后竟突然出现了一头凶猛的白狼,那白狼咬死了很多人,那女子也趁机不知所踪。
而后父王介入,严令城守追查,可最终竟被瑞安王爷李翰言所阻,这李翰言一生只醉心于钻研医道和神仙方术,年逾知天命却从未娶妻,是整个王室中最特例独行的一个。
据说他从不问世事,此次竟插手此事,让父王好生疑惑,但到底榆安城是李翰言的封地且父亲也不想就此树敌,此事便只能不了了知。
这件事后元霜便回了边关,也渐渐淡忘了,可是今天徬晚青玄突然提起榆安城,且说了一半就脸色大变而后便环顾左右而言它,晚上又突然做了噩梦,梦里她也说了那句,元霜一直记得的话,“是他该死!”
再仔细将此事前后联系,虽然当时那女子面相极冷,周身一股宿杀之气与平日的青玄实在相去甚远,但那种冰冷的眼神她今夜却是再次见到了,仔细想想,瑞安王爷与青玄口中那位待她清冷寡淡的师伯却是甚为相似的。
原来身边这个看似温良无害的女孩,竟是个如此可怕的人,叶护知道吗?
此后元霜突然不再刻意避讳对叶护的喜欢,即使当着青玄的面也开始亲热的叫叶护“阿护”,刻意在青玄面前制造和叶护亲昵的场面,设计让自己坠马从而和叶护同乘一骑,故意到处散播和叶护有私的传言。
青玄一开始并未在意传言,直到她发现叶护和元霜常常玩闹着就笑做一团,在一起时也鲜少避讳男女之嫌,时常勾肩搭背,甚至于同乘一骑。他们志趣相投,都极善骑射,能同时射下空中翱翔的飞鹰,两人走在一起,男的挺拔俊逸,女的明媚艳丽,宛然一对璧人,三人行时,青玄惊觉,她似乎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此后青玄就真的介意起来,她不敢去跟叶护直说,怕叶护以为是她小气。叶护总是这么说她的,他还常常说元霜大气,行事不拘小节,没有小女儿家的扭捏。
她开始无缘无故跟叶护呕气,开始限制叶护的自由,开始强逼叶护跟她去采药,开始刻意分开叶护和元霜,青玄的反常,常令凡事直来直去的叶护莫名其妙。
可是叶护却没有因此真正与青玄有隙,而是尽量都顺着她,由着她,即使不喜欢采药,也愿意陪她一起,即使看着她晾晒药材,无聊到睡着,也没有变卦去和元霜一起狩猎。
元霜却开始不满,她指责青玄:“青玄,你为什么要一直绑着阿护,你看不出来他喜欢张弓射箭,他不喜欢采药嗮药,他的志向也绝非只在猎户村之内,他该有更好的前途,不可能日日陪你做这些小女儿的事。”
“那你呢?是真喜欢骑射还是因为喜欢叶护才说自己也喜欢骑射,说什么志向,前途,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你想抢走他的借口,你并不是我们这种山野中人,这里也不适合你久居,既然你已经痊愈,就请尽快离开吧!”青玄也语带不善,直接下了逐客令。
元霜怒极反笑,带着深深的轻蔑:“你承认了,你是在嫉妒我和阿护,所以才故意千方百计把他绑在你身边,现在还想赶走我,你怕了吗?你怕什么呢?”
青玄一整天都在想元霜的话,她到底怕什么呢?叶护与她识于微时,历经磨难,相伴多年,彼此相爱,他是她未来的丈夫,他们的婚期就定在8月,可是她为什么会怕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会把叶护抢走?是元霜太优秀,还是她其实一直对叶护和自己的感情不自信?
在独自度过了一个又长又闷的的午后,门口终于传来了叶护和元霜兴奋的声音。
她们这次带回了一头麋鹿,麋鹿一条腿上有明显的箭伤,还在往外冒着血,它望着青玄,祈求青玄放了它,她是一个有着一对小鹿宝宝的鹿妈妈,她的宝宝尚未出世,它不甘心就此死去。
叶护告诉青玄是阿元抓得麋鹿,他说这头麋鹿十分狡猾,他们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抓住了它,他说要用鹿角给青玄入药,他说的那么开心,青玄不忍直接扫他的兴致,便只好拖延。
“我们先养着它,它还有一点小,等到再过几个月,鹿角才可以入药。”她尽量放缓语气,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叶护吃惊的看了一眼这头俨然已经成年的母鹿,又看了下青玄,最终还是答应了。
元霜却开始不满,突然发难,满眼鄙夷:“这个是我猎的鹿,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问我,反而去问阿护?”
而后又转头对叶护撒娇道:“阿护,你答应给烤鹿肉的,我不管,不准你食言。”
青玄闻言突然就勃然大怒,心里压抑许久的情绪终全部爆发出来:“我不知道这是谁猎的鹿,但这里是我和叶护的家,这里不欢迎你。”
“是吗?你们的家?你确定在叶护了解真正的你后,还会娶你?”元霜反唇相讥。
“阿元,你在说什么?我与青玄相识多年,自然是了解她。”叶护面带愠色。
“是吗?青玄,那你有没有跟阿护说过你在榆安城做过什么?”元霜恨恨的冷笑道。
“榆安城,你,你,什么意思?”青玄开始有一点慌乱,一些刻意遗忘的往事不自觉的涌上心头。她说的话也没了刚才的气势。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我想讲个故事,大概在2年多前,我在榆安城内见过一个女子,她与你长的倒是极像,不过那个女子可不像你现在表现的这般柔弱,我一直记得她的眼睛,那般冰冷,那般狠毒。
我亲眼看见她只用一根毒针就杀了一个壮年男子,当时那男子七窍出血,死状极为恐怖,而且更可怕的是她还能召唤猛兽,她身边一直有一头白狼在帮她,那头白狼凶猛异常,直接把现场很多人撕成碎片,我当时都吓坏了,还因此回家后病了一场。
而后听说那家人报了官府,而官府竟然只是随便猎杀了头狼来了事,大家都唏嘘不已,不知道那个女子有什么来头。”
她后面还说了什么青玄根本没听见,她只看到了叶护在听到召唤白狼,白狼把人咬成碎片后瞬间煞白了的脸,他狠狠的盯着青玄,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青玄突然很怕,她想走进他,想跟他解释整件事情的起因,他却连连后退。
“你能召唤狼吗?你真的能召唤狼吗?那条白狼是你的?”他几乎是从嗓子里吼叫出来的。
叶护的反应也吓到了旁边的元霜:“阿护,你在发抖,你怎么呢?”
“你来说,阿元,她是真的能召唤狼吗?你说,阿元。”叶护狠狠的盯着元霜的眼睛,极力压制他胸中的怒火。
“是的,是我当年亲眼所见,榆安城里很多人都能做证,就是她,我父亲告诉过我,这世上有一类人可以听得懂兽语,拥有召唤野兽的能力。”元霜急急道。
“那你,你,你说,当年那些狼是不是你招来的?”叶护目眦欲裂用一只手指狠狠的指向青玄,语气已经开始跟着颤抖。
青玄的心一片冰凉,霎时头痛欲裂。突然就发不出声音,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叶护他到底什么意思?她不自觉的后退。
“你说”。他却紧紧拽住她的手臂,强迫她上前与他对视。
“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他双目通红,宛如杀神。
青玄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她很害怕,很害怕这样毫无理智的叶护,可是骨子里不服输的傲气却不允许她此刻软弱。
她强逼自己镇定,对视他的眼睛,口中却毫无预兆吼出:“你要我说什么呀,是那些人该死,他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叶护突然像发疯般的上前一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并用身体将她不断挣扎的双臂死死压住,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大,青玄毫无还手之力,她觉得她的脖子要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元霜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原本只是想让叶护认清青玄的为人,认清她绝非什么良善之辈,其实是个虚伪可怕的女人,并不值得叶护喜欢。
但此刻叶护的反应也太大了,元霜想去拉开叶护的手,却被叶护一把推得老远。
就这么死了吗?闭眼之前在青玄眼前闪现的是一双带着炼狱气息猩红的眼睛,此后多年这双眼睛还时常出现她的噩梦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