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沉没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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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他喜欢听那个小铃铛细碎的声音,特别是在他做好一切,掏出钥匙开门出去时。什么都无法逃脱他的精心设计,那块巨大的红布就象魔术师手里的道具,盖上去又撤下来,进到石屋的人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这是最后一次,他对自己说。从今以后,这个村子就会变成一个林子里的黑洞,张着嘴等待有人来发掘它内脏里的美妙陈列室。陈列室里,有两个极品,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弟弟。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看见十年前的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埋藏了自己的孩子,一个丑陋无比的怪物。那种濒死般的痛苦的解脱感,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而他久已枯涩的画笔,突然就焕发出奇怪的生机,一切东西,在他纸上,都是诡异的存在。

然后,这里就繁茂起来,黑色的广告不断带来黑色的回应。他们无声地来,然后无声地走,一个转身,就有什么东西人间蒸发了。因此,他一直相信,这个山林里如果真有主人,那就是他的孩子。是他让他把那些东西浸泡封存,并且画到纸上,和他,也和他作伴。

很快,他请来四个人给他建了这个陈列室,然后让他们成为这里永远的参观者。只要有了曼陀罗的毒性,一切就显得那么简单。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当几个月前那对母女误闯进他的领地时,他仿佛看到十年前的自己,他对自己说,是最后一次了。而且这一次,他唯一一次不是假想而是真的要隐瞒一个事实,好让一双眼睛至少在他能看到的时候还保持干净。这是他的最后一点愚蠢,从第一个背着画板出现在山坡上的学生开始,便埋下祸根。

他看着事情在戏剧性地变化,他变得兴奋而惊喜,也充满了狂热的绝望,原来最圆满的结局就是死亡,只有死亡才是最好的隐瞒,也是最好的保持。现在,那点愚蠢已经完完全全消失了,他才明白,他要为这点愚蠢付出代价。所以,刚才在那个幸存者的耳边,他很轻声地说:好好看看吧,其实那天晚上,你就已经死了。

于是,他看见自己最后一次坐在昏暗的屋里,抽着粗笨的烟杆,等着那个极品闯进院子。桌上一根未点燃的火把,篱笆门大开着,红布已经撤去。然后他放下烟杆,拿起火把点燃了,走到石屋跟前停一下,下到石屋里。

他知道它已经在向这里狂奔,从它姐姐曾经住过的屋子里。真是个极品,那些带血的娟花一下就让它锁定了目标,而水边路上的那些纸船和重新系上去的白布条,一定让它惊喜了好一阵子吧。

他很早就知道,那根白布条,是苏明怕贪玩的它迷路才挂上去的。他也知道,当它救起它姐姐时,她已经死了。而它,却不甘心地每天洒下大把大把的纸船,希望她能开口说话。所以,他设下那样的诱饵,当它沿着纸船留下的痕迹重新看到白布条在眼前飘时,一定会惊喜得发狂的。

接着他打开金属门,让它可以畅通无阻地闯入,可以肆无忌惮地绝望,嚎叫。他从容地戴着口罩,在它扑向他时猛地举起手,一按喷雾剂的喷头,它的脸前立刻就出现了一团雾,一团有毒的雾。然后他看着它在几秒钟内从呲牙咧嘴到轰然倒地,昏迷过去。

他把它拖到装着它姐姐的玻璃柜的台子下放好,给它戴上事先准备好的一纸面具。这是不能少的,因为这代表了另一个极品。然后,他出去,关上篱笆门,盖好红布,再进来。他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在一块红布下表演魔术。等一切结束了,他再悠然回到院子里,猛地揭开红布,认真地对自己说:完美的魔术。

他摆好画具,魔术开始了,他说,专心画起来。直到……

又有人进来,一群并不在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他笑了,既然来了,就不要出去了。

“不,不――”他看见欧阳欣惊恐地瞪大眼睛,满眼绝望和濒死的挣扎,却又无力挣扎。

“不要喊,”他嘶哑着声音说道,“进到我这里来的人从来就没有能出去的。”

终于,欧阳欣慢慢滑向地面,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挣扎了。也许崩溃的边缘就是这样的吧,视线有点模糊,脑海里也是一片模糊,手脚都失去了方向,有种看不见的哆嗦却分外分明,一阵一阵抽搐着。这又让她分明地感到,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定定的,手里的尖刀在眼前闪着带血的寒光。然后,他向她俯下身子,一只手突然就把她拎了起来,一只出奇的大而有力的手。

“就留在这里吧,哈哈哈哈――”他狂笑着扬起手中的刀。

身后突然传来巨响,是什么东西被推倒的声音。他的手定在半空中,慢慢转头去看了看,跟着另一只手也一松,转身走了。象被人扼住喉咙后再猛一松手,从死亡边缘暂时逃脱的欧阳欣拼命喘着气,心里是一阵惊喜,又一阵虚脱。她背靠着门努力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再滑下去,一边盯着那个人渐渐走远的身影,一边在心里狂乱地问自己,怎么办,我还没死,该怎么办?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她一转身,再次无望地去摸那扇门,让冰冷的触感一直在她手掌上流淌。

突然,她看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是黑色的手机套。简直是狂喜地,她飞快而又慌乱地解开手机套,从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很快拨下110,然后一按,再飞快地递到耳朵上,嘴唇颤抖着,随时准备着那边传来喂的一声就拼命呼救。

可是,没有声音。

她又等了一会,心里已经升起不祥的预感,然后茫然地拿下来,想再拨时,眼睛就看到表示信号的小电线杆旁边,什么都没有。原来,根本就没有信号。她不相信地把手机在四处晃了晃,拿到眼前看看,再晃,再看,终于哭起来。她也崩溃了,彻底崩溃了,手机“啪”一声掉到地上。没有信号的手机,怎么也打不开的门,她慢慢跪到地上,捂着脸哭起来。死了吧,就这样死了吧,她在心里喃喃地说。

突然一声嚎叫,然后是一连声的嚎叫,加上打斗的声音,她的身子猛地一震,慢慢抬起头来,听着听着,突然象惊醒过来一样猛地爬起身,急切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金属门的那边似乎也传来声音,然后这边的钥匙动了动,向上升了一点,又向上升了一点。

罗明锦用电筒光照着,李俊把钥匙小心地锁孔,试了试,果然开了。他一把抽掉钥匙,飞快地推门而进,有人贴到门上,其他的人也立刻跟着进来了,许多电筒光四处照着。相框里的画像,突然间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一下子鲜活起来,异样地回视着。前面看不见的拐弯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有野兽般的沉闷吼叫,紧接着又是一声人的惨叫和剧烈的咳嗽声,又很快也变成了狼一般的嚎叫。

“快!”他低喝一声,拿枪的手轻轻一扬,飞快地向前冲去。

刚才在石屋入口处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包,他立刻意识到那三个不要命的女学生已经进去了,于是他把带他们来的艺校学生留在外面,带着一部分人下到石屋里。好在还留了张字条,要不何雪琴的父母早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脚步声纷飞地响着,在地道里嘈杂地回荡,他们飞快地转个弯,一下就进到这道四处都装着镜子摆着玻璃柜的长廊里。众人很快四处散开,有的人已经冲到何雪琴和曾可儿那里去了。李俊看了一眼,两个人都趴在地上,从曾可儿身下流出的血已经浸漫到何雪琴手边。他一个示意,很快就有人从血泊中抱起两人,迅速撤了出去。他扭回头,身子半隐在一个玻璃柜后,一个看起来已经泡了有些年头的异形尸体在里面立着。

他在心里紧紧皱了一下眉头,就看见那个叫欧阳欣的学生正背对着他站在长廊中间离他不远的地方,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精致的香水瓶一样的东西半举着,象是举着一把枪,傻愣愣的样子仿佛浑然不觉自己正面对一场激烈的打斗。这时,应该是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她茫然地回过头来,看见了他们,被溅了血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象哭一样的笑容,正想开口说话,人却一松,向地上倒去。他一个箭步冲向前,在她倒地之前一把抱住她,快退几步一转身飞快地跑起来,马上就有人把她接走了。

有的同事已经受不了了,但还努力压抑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