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叫王三,乔府的下人,二十出头,上身穿着青色对襟棉袄,下身穿着泥黄色的马裤。马裤兜风,屁股上面还有两个大补丁,棉袄也洗得泛白,有一只袖口间还脱了线,露出灰黑的棉絮来。
这么冷的天,他的额上却全是热汗,只见他用脱了线的袖子擦着脸上的细汗,在张府的后门处来回不停地走着,很是焦急。
一见肖寒等人回来,他立马迎上,人群中只有肖寒和小光头的面孔比较陌生,而肖寒又是一女流之辈,他自然是奔向小光头,慌慌张张地说道:“听说你是小东门巡捕房来的神探?”
小光头看了一眼肖寒,还未答话,这王三便拽着他的手,边往外拖边说:“快跟我去乔家一趟,乔家出事了,乔老爷让我来请你!”
一听说出事,身后的人群瞬间又闹热起来,有人已蠢蠢欲动,先往乔家赶去。
“寒姐。”
小光头拿不定主意,自然又看肖寒。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肖寒说着,率先走在前头。
乔家在镇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住在镇中偏南的位置。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见府门前立着高头大马的石雕,把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红底黑字,大大的“乔府”两字映入眼帘。
此时门前,已有好事者正翘首朝里张望,叽叽喳喳地低声交谈着。
那王三见小光头事事都要征求肖寒的意见,并也对肖寒殷勤起来。
他将肖寒二人带进乔府中,绕过前院假山,通过一条曲折的回廊,又朝后院走去。
他边走边说道:“哎,可怜哦,我家大小姐死了。这事情搁镇长那儿他管不过来,又听说镇上来了两个巡捕正在查张忠失踪的事情,老爷便叫我去请你们。”
肖寒已经隐隐听到后院有哭声,越往里走,哭声越大。
终于,前方出现一座房子,正对过去,只见房子的门大开着,而哭声正从屋内传来。
肖寒赶到门口,不料屋中的一幕让她大吃一惊。
只见高大厚实的木门从中破裂,四分五裂的木屑掉落在地上,屋内的地上撒满了红色花瓣,从门口一直延伸向内,像铺了一条鲜红的地毯,地毯中央,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她身前,正躺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长吁短叹,脸上也布满泪水。
见到肖寒等人,他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急忙站起身来,招呼道:“想必二位就是小东门的神探吧?快请进。”
忽然听见他的话,地上的妇人看了肖寒他们一眼,转头又哭了过去,这声音更大了,她直接匍匐在那姑娘身上,呼天抢地,很是悲怆。
看到这情况,肖寒大致明了了,这地上躺着的应该就是乔家大小姐,而这个男人和妇人,应该是乔老爷和乔夫人。
“我是肖寒,这是我的伙伴小光头。”肖寒说道。
她朝乔老爷点了点头,便随小光头一起走了进去。
乔小姐赤足侧躺在地上,一头齐耳短发,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细嫩光滑,除了脸色有些惨白外,依然可以看出她是个娇美的女孩。她身上穿着一套红色的睡裙,和周围花瓣一样的红色,她躺在花瓣中间,看起来格外凄美。
“麻烦你们前来,先请坐吧。”乔老爷说道。
肖寒摆了摆手,回道:“先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
见肖寒二人没有要坐的意思,乔老爷也不勉强,自己又坐回椅子上,长叹一声,慢慢说道:“小女昨晚歇息得早,可今天却是日上三竿了也没起床,我让下人来唤,没人答应。以为她还在睡觉,便没太在意,等到了中午还不见她起来,再来唤,依然没有声音,我这才叫人将门撞开了,没想到就看见了这些。”
“平时都是乔小姐一个人住吗?”肖寒问道。
“是的,我和夫人住在前院,几个下人住在偏厢,后院平时就小女和丫环小翠住。”乔老爷答道。
“丫环小翠?”
“嗯,小女一直长在闺中,没什么朋友,反倒是和丫鬟小翠情同手足,所以我便允了小翠住在后院,也方便照顾小女。”乔老爷又答道。
“那她人呢?”肖寒扫视了一眼,确定这屋子中再没有别的人,不禁又问。
“回乡下探亲了,每三个月她都要回去一次,一次大概四五天,这几天刚好是她回去的日子。”乔老爷思索片刻,接着又说道:“我记得……今天正好第四天。”乔老爷回道。
“所以,令媛去世的时候,身边并没有旁人?”肖寒再问。
“是的。”乔老爷点头。
“你们发现时门是从里锁住的?”
乔老爷又点头,回道:“她自己上了门栓,久呼不应,我只能叫人撞开了,可谁想……”
“她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乔老爷摇了摇头,接着又长叹一声,仿佛讲这些话已花了他所有力气,他一下瘫坐在椅子上,目光低落,也不知是看坐在地上哭泣的乔夫人还是看魂飞多时的乔小姐。
“我先看看。”
肖寒话音刚落,王三便赶忙上前将乔夫人搀扶起来,先退到一边。
肖寒走上前,将尸检工具箱放在地上,围着乔小姐的尸体转了一圈。
然后她带好手套,摸了摸小姐身上的肌肉。
尸体已经冰冷僵硬,她将尸体翻了个身,可以看见乔小姐的左臂上,已经有了猩红的尸斑。
而整个身体,从头到脚,没有流血,没有骨折,也没有伤口。她的嘴唇呈绀紫色,不像是中毒。
肖寒百思不得其解,她抬头对乔老爷说道:“乔小姐生前有生过什么病吗?”
“没有。”乔老爷回道,“小女一直很康健,心情也挺好。”
“就表面来看,她死得很自然,不像自杀,不像中毒,身上也没有受伤,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房间来过人。”
肖寒说着指了指尸体原本侧躺的地方:“你们看,这里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也不等别人回答,她又接着说:“就乔小姐躺着的这个地方,竟然连一瓣花瓣都没有,那就说明,花瓣不是乔小姐撒的,是在她死后有人撒在房间内的……”
听了肖寒的话,乔老爷夫妻二人相视一眼,老夫人瞬间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婉儿啊,究竟是谁害了你呀,你跟娘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