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
“别看这里所有人都衣着光鲜，其实这里面大部分人的收入在5000左右，刚刚够租房吃饭，买身衣服还得等换季打折。”等菜的空当，魏然进一步浇灭了成小朵心中对CBD生活向往的小火苗。
周漫舟微笑着并不说话，她本以为魏然的现身说法至少能让成小朵对她提供的、有床有饭的免费生活生出一点感激，或者能知难而退，早日回到盐城过属于她的日子，但并没有。
成小朵不无感慨地说：“在这开个餐馆倒是蛮赚钱的。”
午饭吃得匆匆忙忙，大部分白领们的午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魏然不停看表，连成小朵都不好意思慢吞吞的喝汤了。周漫舟抓紧时间问魏然认识的公司有没有什么工作机会。魏然面露为难，虽然周漫舟已经做好准备，好友会打击自己。但她没想到魏然告诉她，以她现在这种没有工作经验的简历，在大公司只能从助理开始。
成小朵暗自嘀咕，做助理何必去英国念学位，以她的大专文凭，还不是照样可以干。
周漫舟想到自己离开学校会有诸多难处，但是她显然没预料到就业形势如此不美妙，环视周围那些吃着盖饭、看似普通的白领们，周漫舟忽然明白，也许之前她对自己的期望值还是有点高。
“你现在唯一的强项就是口语了，不如瞄准本土小公司，这些公司的软肋就在外语。而且，说实话，他们没准会觉得招一个英国留学回来的很有面子。”魏然见周漫舟有些尴尬，赶紧补充，“你工作经验上不沾光，在这样的小公司锻炼一年，有点经验，马上跳槽就不一样了。”
到底还是得把自己的定位转为花瓶，周漫舟沮丧的想。
成小朵的电话适时响了起来，对方让她去面试一个总经理助理的职位，考虑到工作地点在顺义，成小朵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放下电话，她看到周漫舟和魏然尴尬的神色，腼腆的笑了。
这个笑容让周漫舟重新报个技校、回炉再造的心都有了。风水轮流转，30年河东30年河西，什么海归，什么镀金，都是浮云。
魏然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周漫舟赶紧叫来服务员，抢在魏然前面把帐结了。魏然看到周漫舟钱包里和成小林的合影，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听说顾菲菲回国了，你知道么？”
周漫舟下意识地点头，看到成小朵这个潜在的“小奸细”，又赶紧摇摇头：“嗯，是么？”
成小朵赶紧八卦：“是我哥的那个前女友？”
就在这时，小熊的短信来了：“我到了，你在哪？”。成小朵这才想起，小熊的朋友要回国了，琴行住不了了，两人约好下午帮小熊看房子。顾不上八卦哥哥的前女友，成小朵告诉周漫舟自己有个面试，如装上风火轮一般匆匆跟周漫舟、魏然道别，去赴小熊的约。
“她这个劲头不像去面试，倒像去约会，我什么时候能有对工作这么积极的下属就好了。”魏然看着成小朵的背影说。
直到这时，周漫舟才告诉魏然，自己其实已经在机场见过顾菲菲。
“那小林呢？小林对她……呃，怎么说？”
周漫舟尴尬了，她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生气：“他看没看见顾菲菲，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提到这个人，大家就总是对我很同情。”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在担心这件事么？如果不是因为你，成小林对于我来说只是个名字，更不会记得顾菲菲这个人啊。”魏然此时已经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虽然只是个过去时，但我劝你还是留个心眼……”
在回家的路上，周漫舟反复回想魏然的话：这个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多情，大家都在飞速消费自己的感情，一份不够再来一份。是啊，道德不再是强有力的束缚。“对婚姻负责”反到成了婚外情的最好托辞——在不解除婚姻的基础上自由寻找各种真爱。
都是自以为的真爱——魏然临走前终于哭着说出了这句话。从以为自己找到钻石王老五，到发现钻石王老五实际有太太，魏然经历了愤怒到伤心的过程。但对方告诉她，跟老婆已经没有感情了，她却信了。她犯了这世界上大多数女人都会犯的错误，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才是真爱，其他都是过客。但男人从始至终没有提过要离婚跟魏然在一起，魏然也曾问过为什么，男人只说“还能怎样，她是我小孩的妈妈。”至此，魏然才幡然醒悟，也许男人和女人的关系，除了爱情还有更多重要的可能。谁又能保证他对他太太没有过真爱呢？谁又能保证他会跟你白头到老呢？
是的，谁又能保证？想到这里，周漫舟不寒而栗。
但，就算爱不是最终的结果，爱也一定是最初的原因。与周漫舟的患得患失诚惶诚恐不同，此刻的成小朵满怀对爱的向往。其实她根本没必要瞒着哥嫂自己在跟小熊来往：自从上次的误会后，成小林偶尔提过几次要请小熊吃饭，感谢他照顾成小朵。以成小林那种倔强又自信的性格，请吃饭已经是相当大程度的示弱和表示好感。可即便是误会已经澄清了，成小朵还是不愿意哥嫂知道自己在跟小熊来往。有时候，她觉得哥哥跟母亲是同一国的，只要是跟她有关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横加干涉。
成小朵赶到地点时，小熊和西装笔挺的中介小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中介刚听了小熊超低的心理价位，本来已经十分沮丧，再看到成小朵灰头土脸的从公交车上下来，彻底认定这是俩榨不出油水的主，在心里默默排了个序列，找出了最不好租出去的烂房源。
两个人搭乘中介小哥的电动车，从公交站蛇行到附近小区的某栋单元房前。于是，这个下午，在中介小哥的带领下，两个不谙世事的青年，彻头彻尾地体验了一把“房源大改造”：中介小哥口中的“经典小户型”、“交通极便利”、“城市景观房”，分别是一间80多平米却隔断出6间卧室的“小户型”、建在铁道旁边每天火车经过门窗直晃的铁路沿线房、从窗户一角可以看见“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广告牌的地下室……
成小朵多嘴问了一句：“这样的房子怎么给人住。”
这句话仿佛一颗火星，引爆了中介小哥：“你开那个价钱，我没撵你走就不错了。或者你去大学生宿舍租个床铺吧。”
成小朵震惊了，同为服务行业出身的她，自诩自己已经算得上坏员工，但显然，跟中介小哥这种明摆着不拿上帝当人看的行为，她已经算是服务之星。想到这里，成小朵偷偷给手机设了个闹钟，不到一分钟，手机响了。成小朵假装不情愿地接起电话：
“爸……不用你管，我和小熊会解决的……不，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回家的，除非你同意我跟小熊的事儿……那我再考虑一下吧。”
成小朵放下电话，小熊诧异地看着她：“你不是没有……”
成小朵冲小熊使个眼色，打断他：“别再生我爸气了，他同意咱俩的事儿了，他说只要我回家，公司10%的股权，还有火锅连锁店都给咱俩。他想明白了，不能拿女儿的幸福开玩笑。”
小熊根本不知道小朵想说什么，小朵佯装伤心：“我相信你有能力让我过上好日子，但是，反正我爸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这样有什么不好。我不想住在这种地方！”
中介小哥看小朵软硬兼施，心说自己今天是摸着大牌了，不由地对小熊啧啧赞叹起来，暗自忖度这样一个长得像流氓的穷鬼是怎么泡上富二代的。
小朵见中介小哥面容呆滞，对他报以一个甜美的微笑：“不好意思，辛苦你了，这房我们不租了，太费事。还不如住酒店呢。”
眼看成小朵拉着小熊要走，中介连忙拦住他们：“别啊小姐，您大人大量，我说错什么也别耽误您享受生活。酒店哪有自己的住着舒服呢，买套房吧，我们各个高档小区都有现房。”
小朵迟疑一下：“家里房子太多，再买一套……嗨，反正我们结婚也要买新的嘛，你们那有什么好房子？低于500万的一律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