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玉欢在医院休养了数日有余，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事务所上班了。玉欢找到了主治医生，全面检查了身体，确认没问题才离开。
正在跟大夫探讨病情，玉欢偶然得知了一个让她有些惊诧的消息，就是自己生病之前代理的、因为夏华劣质装修而导致的白血病患儿，恰好也是大夫的病人，而且案例非常典型。玉欢觉得实在是有缘，于是随口问了几句患儿的情况，结果得到的消息却让玉欢有些不解。
患儿确诊的时间实在半年前！
怎么会是半年前？原告是三个月前才搬进了夏华地产的房子，如果是甲醛超标导致的白血病，患者不可能得了病之后再穿越会三个月前来确诊啊。玉欢想尽了办法，才从医院的缴费系统里，打探到了患者父亲的联系方式，而且费用报销的单位竟然是诚天集团！
这绝对是个精心策划的阴谋。
玉欢把行李交给沈曼婷和玉璇，自己立即赶往了事务所，想查看当时所有的证据和案底。正当玉欢走进事务所，却发现了原来夏华公司的律师。玉欢跟他打了个招呼，问候了两句，然后就问到了陈诚案子的事情。律师见瞒不住已经痊愈的玉欢，就只能把陈诚已经被判三年有期徒刑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玉欢。
玉欢惊闻，有如遭到五雷轰顶。她要律师马上把陈诚的庭审过程给她，但是律师却表示自己已经不在夏华公司了，这个他无能为力。
如没头苍蝇的玉欢一时已经顾不上甲醛案了，她马不停蹄地冲到了看守所，探望陈诚。
“那天，你答应我，会说出知道的一切，配合调查，争取早日洗脱罪名。你为什么还要认罪？是不是有人给你压力了？有人不让你说出实情，还要你顶下个莫须有的受贿罪来转移调查视线？”玉欢上来就责问陈诚。
陈诚见到痊愈的玉欢，心中甚是高兴，但是有些话他始终不能告诉为人耿直的玉欢，一旦告诉他，自己的努力就白费了，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玉欢，你相信我，我不是不想听你的话，我……我实在是有苦衷。”
“你有什么苦衷？哦，你是打算让我稀里糊涂先嫁了你，搞生米煮成熟饭那一套，是吗？我真是看错你了！现在你把我害成这样，你满意了吧！”玉欢流着眼泪，瞪着咬紧牙关的陈诚。
“玉欢，你别这么说。 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多想，更不要为我的案子强出头，你只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到时候，我要给你最好的生活！你相信我！”
“我要的从来也不是最好的生活，原来你一直不明白。”情绪激动的玉欢对陈诚懦弱的行为强烈的不满，她听到陈诚的话，褪下无名指上的戒指，转身离去。
“玉欢！你不能这样对我，玉欢！不能这样……”
玉欢跑出监狱，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事务所。没想到秘书来通知，夏华集团主动再次发出邀请，要玉欢做夏华的法律顾问。
玉欢心情复杂，面对着坑害陈诚的夏华，她一口拒绝。没想到不久，主任就亲自来找她。主任告诉玉欢，夏华集团产业园区的单子够事务所吃半年的，而且夏华三顾茅庐，就为了请玉欢“出山”。驳了夏华的面子，恐怕整个事务所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事务所一路培养玉欢成长，她不该这么自私，因为自己的私心就毁了事务所的前途。
话已至此，玉欢实在是无理由当着主任的面推脱此事，只能答应下来。
晚上回到家，玉欢本想对家里人兴师问罪。她猜到家里人肯定知道陈诚入狱的事，但却看着自己准备案情，忙前忙后，不告诉她。结果没想到沈曼婷正在劝玉璇离婚的事。玉欢摩挲着不再戴着钻戒的手指，不想再给这个不幸的家庭火上浇油了，沈曼婷又拉着玉欢，解释着自己为什么要私自找贺文强谈离婚的事儿，玉欢只能帮忙做玉璇的工作，便不再发作。
当天晚上，玉欢就接到通知，第二天就可以到夏华上班了。
第二天一早，玉欢到了夏华，没想到还没等走到办公室，就有人围上来鲜花，更让玉欢错愕的是，本来跟自己不对付的金天桥竟然西装笔挺地等着迎接玉欢。玉欢一出电梯，金天桥就主动上前热情招呼，并让助理立即开香槟庆祝。周围几架闪光灯同时在闪。
玉欢果真有了种诸葛亮出茅庐的明星感，一时间似乎改变了对夏华的印象。大家拿起酒杯，举杯庆祝。玉欢也很腼腆地表示谢谢大家。
“素材带拍够了？好，刚才敬酒的照片选张好的，马上交给公关部，他们会给媒体的。行了，大家都回去工作吧，把刚才浪费的时间抓回来。”金天桥的话让欢迎的人群一哄而散。香槟还没等喝到嘴的玉欢，觉得有些尴尬。
“哦，玉律师，你的镜头感很好，我很满意！好了，你今天的工作完成了，请自便吧。”
“金总，你三顾茅庐请我不是来专门给我难堪的吧！”
“上次的甲醛案，你是出了一把‘百姓喉舌’的风头，但是我们夏华被你冤枉，现在楼盘销售还受影响呢。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好的挽救办法，就是让大家看见当年的原告律师现在成了夏华的法律顾问。你放心，我请的都是最好的摄影师，明天见报一定把你拍的比你本人拿得出手！”
玉欢气得差点儿把刚治好的病又捡回来。看着金天桥远去的背影，玉欢决定必须得给这个自傲的家伙点儿颜色看看。她开始查各个部门的人事劳动合同。这些公司的合同经自己的手一查，果然漏洞百出，搞得人事部门的主管一个个哑口无言。
就在玉欢看着挑出的如山般的错误合同沾沾自喜的时候，金天桥的助理却突然到来，告诉玉欢，他愿意知错就改，错不隔夜，希望玉律师把这些错误都纠正过来。玉欢这才意识到，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是作为一个凡事必须讲清楚的人，玉欢还是主动找到了金天桥。金天桥一脸不屑地看着玉欢，以为是来谈工作量的。玉欢却告诉他，关于甲醛案，她发现了新问题。实际上，患儿的白血病并不是夏华公司的装修甲醛引起的，而是之前就已经患病了，而且问题是，这个患儿的家长，也就是本案的原告是诚天集团的员工，就连患儿的医药费，都是诚天集团结的。
金天桥听到这儿，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一直是诚天集团在捣鬼？”
“夏华在上海是地产界龙头，树大招风，而诚天集团却总是要分一杯羹，又每每落不得好下场，道理是明摆着的。我建议夏华反诉诚天集团不正当竞争。”
金天桥想了想，却释然地说，“你不明白，天底下当爹妈的为了孩子，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什么苦都能吃。我看，还是算了吧。”
玉欢听了这话，反倒觉得有些自讨没趣，似乎对金天桥之前的印象，也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第二天，夏华对收购果汁厂地皮的事儿，也正式到了议事日程。玉欢读了详细的收购条款，又看了几次的会议记录，觉得拿下果园的问题并不大，但唯一的问题在于拥有国有资产的厂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才是夏华顺利拿下果汁厂的关键。而且有情报获悉，厂长已经打算今天坐船去崇明岛视差搬迁后的新厂址了。
“凭我的经验，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买家提了价。卖家现在离场，既是为了坐山观虎斗，两边不得罪，也是为了考验各个买家的诚意。”金天桥这样对玉欢做着总结，突然，他眼前一亮，“玉律师，你晕船吗？”
“不晕！”
说话声还没掉到地上，玉欢在船上就已经开吐了，恨不得把昨天吃的都通通还给大自然。
金天桥找到了果汁厂厂长，再次试问价格。厂长却如玉欢所言，价格等方面的确不再是问题了，问题是，老厂长顾虑那些不愿意随厂搬迁的职工安置问题。金天桥看看脸色煞白的玉欢，玉欢微微一笑，她早已做好了各种预案，很专业地递给了金天桥。厂长看了老半天，拍着大腿表示终于算是了结了这块心病，这样合同签起来就无后顾之忧了。
三个人愉快地把合同签了，船也到了崇明岛。但上山容易下山难，台风提早赶到，当天回上海的船一律停运了。两个人只能在岛上过夜了。
窗外台风大作，闪电伴着雷声，噼里啪啦响。崇明岛上的新厂还未开发，只有个小招待所，电力又不好，遇到台风就中断了。金天桥独自在房间，玉欢时不时敲门来问问这个，讨论下那个，一直闹到接近凌晨。
又过了会儿，有人过来敲门，本以为还是玉欢，却发现是招待所的服务员。他告诉金天桥，玉律师已经管自己要了好几个枕头，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枕的了。估计八成是玉欢害怕，建议金天桥还是照顾下。说着，塞进来两根蜡烛。
金天桥觉得好笑，思来想去，玉欢刚来到夏华，身体还不好，不能“见死不救”，弄不好明天再虚脱在船上。于是轻轻敲了敲玉欢的门。玉欢亢奋地应门，“金总，我已经睡了，你要是自己害怕，就数数小绵羊，一只一只的，很容易熬到天亮的！”金天桥却躲在黑暗中不说话。
过会儿，玉欢也没了动静。金天桥再次敲了敲门，玉欢这才瑟瑟地把门打开，却不见人，不禁吓得大叫一声。金天桥在阴影里说，“是我。”一声炸雷，玉欢下意识地躲进金天桥怀里。等周围都平息了，失态的玉欢才若无其事地赶紧离开怀抱。
玉欢再不嘴硬说自己不害怕了。两个人说笑着，金天桥就睡在了沙发上。安静的玉欢呼吸很快就匀称了。金天桥这才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