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回到公寓,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心痛了,空了,也伤痕累累了!她打开通往阳台的门,梧桐树,依旧是老样子,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生气。只是石凳上,再也不会出现那个身影了吧!
诗诗看着看着泪就流了下来。这一段时间,她总是不断的流泪,几乎比把这二十几年来的泪加起来还要多。
公园里人还是那样多,天空似乎很蓝,难得的阳光洒进她的房间,铺满她的阳台。可是她总觉得没有海南的美,没有海南的温暖。
她静静的呆着,过了一会突然想起最初捡起的那些杨松抽过的烟头,它们被诗诗装在一个盒子里。已经满满当当的了。诗诗木然的离开阳台,随手把门给锁上了。把盒子抱在怀里,一遍遍流泪。以后,以后再也不会去捡烟头了。再也不会了……
终于,她颤抖着手点燃了火,烧了吧,一切都成为灰烬的那一刻她就会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公园转角再走几步就到了她常去的那家蛋糕店。她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许久,她鬼使神差的进去,看着靠窗的位子。那里已经有新的人坐着了。他们喜笑颜开,异常甜蜜。诗诗无力的在旁边坐下。
还是黑森林,吃着吃着,却觉得没有一点味道了。店里的音乐反复的放着一首歌,一句句像是扎在她心头的刺,越听,心就越痛。
每个人都有无法忘记的人
思念会像细沙穿过你的灵魂
轻轻开了门
只有风雨声
我觉得爱情让人变得残忍
原本相爱的人变成心头的针
越是爱的真 越是伤的深
就像黑夜和白天
相隔一瞬间
明知道说再见
再见面也只有明天
天空啊下着沙
也在笑我太傻
你就别再追寻
看不清的脚印
天空啊下着沙
也在为我牵挂
把爱葬在沙里
还有你的消息
你走了 就走了 不要想起
风走了 沙走了 不要想起
走了,都决定要走了,就不要再想起了。多好的歌,就像是为她唱的那般。她跌跌撞撞的冲出蛋糕店。泪水像磅礴的大雨,掩盖住了她的视线。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想起,不能想起!
午后的街道,熙熙攘攘,阳光有些刺眼。光秃的树木显得苍凉悲戚。诗诗一边流泪,一边走着。手机在包里疯狂的响着,一下一下的震动,诗诗浑然不觉。直到真的走累了,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她蹲在路旁抱紧包包,把头深深的埋在包包上。
然后就听到一声声尖锐的电话铃声。她慌乱的翻找着,终于颤抖着拿出了手机。还没来得及滑开盖子,就被路边的人一个碰撞。于是,她就泪眼婆娑的看着那个银白色手机,那个杨松送给她的索爱手机,像迷失方向的小孩般在路上弹跳,翻滚,翻滚……最后在马路中心停留。安静的停在那里。诗诗颤抖着,她缓缓的起身,慢慢的走过去,可是马路忽然变得拥挤。车来车往,一声声尖锐的喇叭呼啸而过,把她远远的阻隔在那里。诗诗说着不要……不要……终于她看见那一辆辆庞然大物那么干脆的压轧在那一点点银白色上面。一辆接一辆似乎没有间断。
碎了,几乎是粉碎的手机,再也看不见原来的模样。面目全非的静静躺在地上,诗诗闭上眼睛不去看。
“好,碎的好,碎了干脆!”诗诗喃喃说着,抬起看,发现阳光真的很大,刺得眼睛生疼,头也疼,疼得厉害。诗诗蓦然转身,不再看一眼那个手机,匆忙而又决绝的离开。
高楚在家喝着咖啡,胡乱的翻着杂志。将近春节的时候是她最无趣的时候。诗诗敲门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喂,诗诗,你这是怎么了?瞧你楚楚可怜的模样,说,是哪个没长眼的人惹你了,我帮你修理他。”高楚挽起袖子,就差磨刀霍霍了。可是看着诗诗两手空空,两眼无神。她不由得直翻白眼。
“你……你不会又遭劫了吧?哎哟喂,你这倒霉孩子,怎么什么倒霉事让给你沾上就没完没了了都……进来……”诗诗听着高楚叽叽喳喳,泪就掉下来。
“喂……别哭啊你……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啊?”高楚抱着像是大病了一场的诗诗,一脸焦急。
“高高,你让我睡一觉好吗?”诗诗苍白着脸,她这一次遭劫是心。她都快痛得说不出话了。她只想到一个没有杨松的地方,没有他任何影子的地方,好好的睡一觉,也许那样就不会心痛的这么难受。
“诗诗,来,快睡吧……什么事都别想了,睡醒了就没事了啊!放心,我在呢!我一直在啊……”高楚第一次看见诗诗这个样子,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她心疼的帮诗诗盖好被子,轻轻的哄着她!
诗诗在高楚那一睡就是三天。她俨然像是行尸走肉般的,要不就是看着天花板发呆,要不就是默默的流泪。高楚那火爆的性格也被她整的惊慌失措的。
“诗诗……我的好妹妹,你好歹也吃点啊!这都大过年的,要是谁到我这看见你这模样,以为我虐待你了,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高楚耐着性子劝着。
“哎哟,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高高,我想回去看奶奶了!”诗诗忽然说着。外面每天都有烟花绽放,新春的喜庆在外面已经越演越烈了。她就是躺在床上也知道。她想起土豆说过,奶奶想她。
“好啊,大过年的,就是要团团圆圆的。你把这粥喝了,再给姐姐乐一个,姐姐马上陪你去!”高楚递过稀饭说着。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好……”诗诗接过稀饭果然认真的吃起来。
“不行,我得陪你去!”高楚一脸坚决,说着还赶紧的收拾起来。
“我真的一个人可以,这世上,我最爱的就是奶奶了,我一定会高高兴兴陪她老人家过个好年的,要是你去了,你那聒噪的性格,奶奶不喜欢的,她喜欢安静!”收拾忽然笑了,她苍白的面容因为这一笑果然生气多了。
“喂,你这什么态度啊,不让我去,也不能这样子贬低我吧……”高楚板着脸,但是心总算是放下了。
诗诗回到住处把原封未动的行李拖出来。换上一件件厚厚的,北边小城需要的衣服,趁着还未溜走的阳光离开,她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那棵梧桐树,还有那张石凳。
她,飞快的走着,然后拦了的士。坐上去的那一刻,才长舒一口气,我做到了!我要离开了,放弃了!
她想起一句话:有时候我们以为放弃的是一段感情,其实放弃的是一生。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放弃了一生,但是即便是一生,也是不得不要放弃了不是吗?
小镇变了很多,多了许多她以前找不到的小洋楼。两层,三层,甚至是四层的都有了。诗诗从读师专以来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回来一趟。奶奶说,看见她就会想到爸爸。所以她常常隐忍着不回家,即使回了,也是在远远的地方偷偷的看看奶奶便走。
她不想看见奶奶浑浊的眼再流泪。从小到大,她无数次看着奶奶流泪。那个时候她不明白,活着的人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活着,却总在为死去的人痛苦!没完没了的痛苦,即便是那样,又不可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最亲爱的人走了,就好像整个心被挖走了,就好像整个世界坍塌掉了……那种痛苦和伤害,是以后再多的幸福也无法弥补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已经是夜里了。屋外狗叫声一直未曾间断。而房里却静的可怕,黑漆漆的,一丝光亮也没有。诗诗一步步踏进去,她颤着嗓子喊:“奶奶……奶奶……您睡了吗?”
没有回应,安静的就像毫无生气般,压抑的诗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摸索着开关,灯开来。瞪大着眼睛,可是房子里,什么都还是原样,就是没有了奶奶的身影。诗诗颤抖的厉害,她飞快的跑出屋子,拼命的捶着邻居的房门。
那门像是擂鼓般的砰砰砰响个不停,钱阿姨打开门一脸叹息:“诗诗,你可算回来啦!”
“钱阿姨……我……我奶奶呢?这么晚……她不在屋子……她不在屋子里……这么晚了……”诗诗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直滑落,她语言开始混乱起来,断断续续的不成句子。
“在镇医院呢,前些天送去的,还挺吓人的,那天中午我看她没开门,寻思着,这老太太挺勤快的一人,怎么这么半晌了还不见屋里有动静。我敲门没人应,一下就慌了。叫你叔开门一看,老太太啊躺在床上直直的,吓得我啊……打你电话半天没接,再打就关机了……诗诗……唉……诗诗你上哪去啊……”钱阿姨话还没完,诗诗就飞也似的跑开了。
“对不起,奶奶,您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