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万两银子还不够,你还要个十万两?”明明已经后悔了,说出口的话,却更加的不依不饶,嘴不饶人,语气中的不耐和厌烦是骗不了人的。
“小生告辞了!”钴夕照气愤地一拽银票,甩袖转身就走,果然已经生气了。既然被人嫌弃了,他当然不会留下来碍着别人的眼。
钱半城看着他瘦肖挺拔的身影渐渐淡出她的视线,雨后放晴的天空格外的亮,照得他墨青色的衣衫度了一层透明的白边,像是要慢慢消失似得。她的鼻头突然就这么毫无预警地酸了,憋着才没有流出泪来。“莫名其妙!”她愤愤地咬了下唇,随即崛起了唇嘴,不知道说的是钴夕照,还是她自己。
“先生,先生啊,等等,嘿嘿,不知道先生目前以何为生,是否已经有了活计,你刚才也听到了,我钱家少了一个教习诗书的私塾先生,不知……先生可否有意愿留下了?”居然是钱富贵追了出去,“既然小女刚才在九爷面前说漏了嘴,万一九爷查起来就不好办了,所以,钱某肯请你来我们钱府当几天教书先生,诶呵呵?”
看着钴夕照没有立马拒绝,而是做了一副思考的样子,钱富贵搓着手再接再厉道:“至于工钱方面……嘿嘿,要不就这个数?”他伸出三个手指,在钴夕照面前晃了晃。看着钴夕照依旧面如表情,忍痛又补了两个手指头,蹙紧的眉头像是活生生被人割下一块肉似得:“要不这个数,就这个数吧,五两银子已经不小的数目了。”
这一次,钴夕照终于把目光扫向了一旁拉扯着自己衣服,端正坐姿的钱大小姐,钱老爷圆脸上的眼缝一眯:“小女就这么个脾气,她年幼失母,我一边当爹一边当娘把她拉扯大,又要照顾刚起步的生意,很少能陪在她身边,把她惯坏了,其实,小女的心地善良的很,你要是来钱府教书,她不会不同意的。”
“爹,别竟是讲些有的没的给外人听,他想要留就留,不想留也不用勉强,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钱小姐闷声插话道,显然是把钱富贵和钴夕照的对话听进了耳朵里。她刚才还不是为了他好,虽然她的性子是比寻常姑娘家急了一点,刁钻了一点,但出发点还是为了他好的啊!做什么她现在好像既失了面子,又失了里子,吃力不讨好。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着钱小姐别扭的表情,钴夕照刚才还气愤不平的脸上,迅速地闪过了一丝笑意,仅仅只是一扯嘴角,蜻蜓点水,连水纹都没有留下一丝。就是这样的一笑,他身上迂腐怕事的懦弱形象一下子被颠覆了,像是改头换面变了一个人。
“如此,小生就先应承下了。”钴夕照说完,向着钱老爷拱了拱手,怀揣着一万两的银票,走出了钱府大门。
江水清澈,绿树蓊郁,岸边的杨柳随风而长,摇曳生姿,多情缠绵,与碧水和谐相依。清江上慢慢行驶着一艘装饰精美的画舫。
清风在钱半城的耳边驰过,青丝翻飞,三千青丝如锦如缎,如缟如绸,嫩绿的衣袂翩飞,绝美的画面一时间让人以为这艘画舫是从画卷中跳出来的。江南的娟秀雅致,更是让船上的一行人,像是天外飞仙。画舫就这么横空出世,载着一船超凡脱俗的人,闯进了众人的眼中。画舫行在水中,汲水的声音很轻,似乎没有一丝声响,一片静谧中,有着美好,也带了一丝不同寻常。
一身月白色长衫的公子正在抚琴,她的丫鬟正挥舞着水袖助兴,随性地跳上了一段舞蹈,虽然不见有多好的功底,削肩细腰的身段已经让人浮想联翩,不禁让人惋惜起她平庸的外貌来。丫鬟的舞蹈显然是没有排练过的,平时也不见得是常跳舞的人,只是随着性子,跟着琴音起舞,却特别的灵动。抚琴的男子,长得仅仅只是清秀,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愣是让人觉得高贵出尘。
男子一边肆意地拨动着琴弦,一边看着丫鬟凌空胡乱挥舞着手中的水袖,笑意盈盈。
船头,九爷和钱半城并肩站着,钱半城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九爷的脸上却明显铁青着,像是算计着什么。
在他们两个的身后,有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正伏在临时准备的桌案上,摊开画纸,即兴作画,泼墨挥洒间,从画舫上望出去的湖光山色已经跃然纸上,波光粼粼地湖面,嫩柳清风,惟妙惟肖。
画舫途径一处花楼,沿着花楼外围的凉亭一路前行。凉亭里正休憩嬉闹的姑娘们发现了缓缓驶过的画舫,惊叫连连,各个羞红了脸,叽叽喳喳地吵闹个不休。
“快看,快看,那个作画的公子长得好英俊,像是修竹一样,清修挺拔,才气横溢……”粉色衣衫的姑娘推搡着身边的姑娘,激动地花枝乱颤。
“不对,你看那个抚琴的公子才俊呢,风华气质,天人一般,不染尘埃,圣洁儒雅。”紫色衣衫的姑娘摇着美人扇,发现口中正说着的人,在她说话提及他的时候,竟然望了过来,冲着她一笑,小心肝不受控制地狂跳,手中的扇子乱颤,险些都要拿不住了。
“公子……有空来我们寻芳楼里坐坐啊,要是两位公子来,姑娘们都不收两位公子的银子……”男色难挡,更何况,船上的俊男都不是一般的姿容,毫无疑问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有大胆的姑娘居然吆喝起来,调戏起了两位美男。一时间,莺莺燕燕们一阵调笑。
“诶……那不是九爷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在江南,九爷的容貌也属俊逸,但和这两个公子比起来,却好像皓月和银辉,光芒被冲淡了下去,这也难怪他站在船头,穿着一身耀眼的锦衣华服却并没有首先受到姑娘门的关注。
“船头和他一起的不正是钱半城么?听说九爷去钱府提亲被拒绝了呢?怎么会两人一起出现在画舫上,难道是空穴来风,楼里的消息居然也有不准的?”
“散了,散了快,走了,走了……”姑娘们看着面色不善的九爷,调笑的嬉闹声和调侃声顿时小了下去,装鸵鸟似得挨在一起,小声议论着,有的甚至做鸟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