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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如你所愿

他没有来闹事,安静地看着她被扶着上了花轿。

她的目光没有过多的停留,撇开眼,垂头看着自己的鞋,乖顺地任由人扶着上了花轿。礼乐响起,一路的吹吹打打。有人看着热闹、评头论足;有人失意,有人唏嘘……

那人之后,听闻华将军屡屡在酒楼买醉,大醉方休,常常醉倒后被华府的家丁抬着回到自己的府邸。三个月后,听闻皇上下旨,召见华将军,再次提及公主的婚事的时候,华将军没有拒绝。

寒冬腊月,天降鹅毛大雪,飞絮一般地掩盖了整个环城。屋檐上的雪不堪负重掉落在门沿上,厚厚地堆积了三尺,在环城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都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大的雪。

飞雪中,远远看到一个英姿飒飒,挥舞着长鞭的人。银色的长鞭像是一条银蛇,游走在茫茫天地间。扬鞭的劲道,让扬扬洒洒飘落的雪,都有一瞬间的滞空。他的青衣飞扬,带着点点的落雪,雪越下越大,他满头的青丝,寸寸成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哗啦”一声,长鞭挥舞在地上,雪花飞溅,带着地下湿漉泥泞的泥土,划出长长的裂痕,横亘两地,异常的刺目。雪纷纷下,白茫茫一片,把天地连接在一起,好像没有了尽头。

好像是从世界的另一边,华重楼看到了一席月白色的长衫。长衫很干净,不带一丝一毫的雪粒,就像他外袍上,还兜着一件无形的斗篷,衣袍的下摆,随着他的走动,微微地扬起,恰到好处的幅度,让来人像是踏雪寻梅的翩翩公子。

玄冥在鞭痕的另外一头站住,与华重楼相隔两头。他的手中至始至终都捧着一个白底蓝瓷的瓶子,托在手心里,清冷的颜色,几乎与冰雪同色,掩盖在一片的苍茫里。

在一片无声里,华重楼的心痛到窒息。

“你来了。”他说,明明是个问句,却不带一丝的疑问。

“你都知道了?”

他接过玄冥手中的陶瓷瓶,轻轻地抚摸着,像是轻抚爱人的身体:“既然是她所要的,我都会如她所愿。”他又如何不了解她的为人。至始至终他都看穿了她,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像是虞千夏这样的女子,爱一个人就是朝朝暮暮,一辈子都是,又何来的背叛。

如果说,他被骗,她就能安心,那么他假装着被骗又如何?在她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他也希望陪着她一起走过。但是,她料想地不错,他爱她甚深,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他必然会步着她后尘,跟着她一起去了。

他为了骗她,甚至连嫁与别人这样违背誓言的事情都做了。她这样,肯定比他还要心痛。人要违背自己的初衷和本性去做事,肯定异常的艰辛。他又何曾忍心这么拆穿她的谎言。

他借酒买醉,想要浇熄心中的痛,醉了,就什么都忘记了。却原来,脑海中的是她,心里的是她,酒里的还是她。

至始至终,他本来就做不到放着她不管。他派人留意着她的动向,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一个咳嗽,都被记录在每日的书信里。每日所做的就是看她今日做了什么,身体是否安康?疾病是不是给她带了折磨?

看着她有所好转,他就能正常地吃点饭,看着她难受,他也就食之无味。他和她感同身受。

她病重,那日却神清气爽,红光满面地求着玄冥带她出门,说要去故地重游。她说话的语气很是向往,脸上是会心的笑意。

她站在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长时间地看着光秃秃的大树,露出甜甜的笑靥,她说:“那一年的秋天,花开得真好!”

然后,他也去了那个地方,那个时候,玄冥已经带着她离开了。他飞身上了枝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然后按着记忆中的样子,慵懒地卧在枝头,双手枕着树干,左脚踩在树枝上,右脚架在左腿上,然后侧头看着树下,说:“那时候的你真是漂亮,千夏。”

开满繁花的树上,那个桀骜的少年,如怒放的桃花,带着灼灼的光华,而那颗飘着落花的树下,她迎着纷飞的粉色花瓣,抬头看着他,花样的年华,倾城的脸蛋,何尝不是另外的一种风景。

他卧倒在树枝光秃秃的树枝上,任由寒风睡着,就这么呆了一夜。他知道,她短暂的精神,不过是回光返照,他快要失去她了。

他和公主的婚期就在明年开春,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做不到她为他设计好的那样,安心地娶妻生子。没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手中的银鞭已经徒手放下,他将她的骨灰瓶子放进怀里,阻隔了沸沸扬扬的落雪。他将她暖在胸膛上,和她一起并肩看雪。

“明知道她不想要你知道她过世的消息,你知道,我为何还来找你吗?”

华重楼没有回头,只有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排的足迹。人都不在了,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那天之后,环城里再也没有谁看到那个年少成名的将军。皇上震怒,本想将华家满门抄斩,奈何,华家两代老小,都为了边关,为了战场出生入死,于是,只是废了他将军的官衔,解除了婚事,并下旨,华府三代不入官籍。

几年后,华府为华重楼办理了丧事,正式宣布了这个华府继承人的离逝。出殡那天,有不少环城的百姓送行,众人纷纷惋惜,感叹将军的英年早逝。

就是那一年,法华寺的庙宇里,一位高僧为一个据说神似华将军的年轻人剃度,收为了入门的弟子,法号念尘,从此长伴着古佛青灯,了此一生。多年后,老和尚圆寂了,这个与佛有缘的念尘做了法华寺的住持,依旧吃斋念佛,每日诵经,再也没有出过寺门。

听闻,念尘和尚晚年过世的时候,走得很是安详,好像对死亡有着无尚的向往似得。他曾经要求他的后继弟子,将他的尸体火化,然后一同装进一个白底蓝瓷的罐子里,埋在了法华寺去往环城路上的一颗大树下。那一年,刚好是初秋。据说有人看见,念尘卧倒在树上,而树下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